第220节(1/2)

“借我!”奥莉维亚一把将手无寸铁的蕾塔西推出门外,另一手抢过凯瑟琳的银枪,熟练地摆出姿势,迅速瞄准目标。

火光爆裂,凛冽的锐光撕开空气,每当一道银电消失,就有一个甚至两个黑影笨重地倒落,奥莉维亚拿着枪就像淑女把玩着最擅长的针线,一根手指也没抖,锐利的银光如细针般穿梭黑暗,一个射一个准。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完全忘了害怕。

费欧娜趁机用钢剑提退还想爬起来的修道女,她一把拉起尤莱儿,当所有人穿过那道门,视线豁然开朗,少女们迎着月光觑起双眼。

夜晚重新变得熟悉,银亮的圆月宛如一颗冷却的太阳,危塔的上空似乎提早迎来苍白的晨曦,蔓藤和青苔在断垣残壁肆意生长,鲜明的绿意完全覆盖了曾经雷击的伤痕,夜风中依稀残留着那位东岸女士用来驱虫除臭的草药。

有一瞬间,少女们感觉自己安全了,她们就像被驱赶的鹿群,终于找到了一片纯洁宁静的森林。

奥莉维亚笑着把银枪扔还给凯瑟琳,在后者好奇的目光下解释:

“准王子妃什么都得学,我父亲打听到王子喜欢巡猎,有一段时间恨不得让我抱着猎/枪睡觉,你们得感谢王子喜欢的不是烹饪,不然我刚才只能给妳们抹盐巴放香料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费欧娜弯弯嘴角,但还是没有放下手上的剑。她用皮甲擦拭着剑身的血污,微微喘着气问:“接下来怎么办?这里是塔顶了。”

少女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双胞胎。两个女孩正在地上摸摸找找,似乎真的是在找虫子玩。

尤莱儿一直照顾着两个孩子,很清楚怎么和她们对话。她在几句童言童语中大概摸清楚状况,很快就蹲下来帮孩子们寻找。这位磨坊主的私生女发挥自己的仓鼠天性,不一会就掀开地上一处不起眼的芦苇垫子——那是莳萝带着她们亲手编织的草毯。只见底下竟藏着好几条漂亮的白袍!

少女们一时忘记害怕,忍不住拿在手上查看。第一眼看像是圣女的白裙,但摸起来如羽毛一样柔软,透在月光下流泻着银沙的光,特别是当冰凉轻盈的触感覆上皮肤,让人感觉彷佛埋入不会融化的柔雪。

奥莉维亚不可思议地惊叹:“我从没看过这种手艺,上面没有任何接缝的痕迹!人的双手绝对做不出这种杰作,这是神迹吧!”

费欧娜很是抵触:“至高神巴不得我们被烧死,怎么可能给我们送衣服……喂,凯瑟琳,妳在干嘛?”

凯瑟琳急切地把其中一件扔给她:“一共七件,一人一件,还不够明显吗?”

她想到什么,突然对奥莉维亚灿烂一笑:“记得妳的愿望吗?妳不是想要一件女巫的袍子?”

修道女总说女巫编织的华袍有毒,虚荣的女人穿上去会被焚烧而死,信仰不坚定的罪人穿上会变成动物。

奥莉维亚愣了下,她想起来了,那时她诅咒王子变成一头公猪,圣城所有人变成摇尾巴的狗。

她眼睛一亮,立刻跟着凯瑟琳换上衣服。

费欧娜还来不及说什么,门后再度传来嘶吼声,同时还伴随着火焰窜烧的焦臭味。

女伯爵迅速提起钢剑,就要守在门口,蕾塔西却拉住她,催促道:“我觉得还有些时间,费欧娜,妳快过来把衣服穿上!”

“我真搞不懂妳们在想什么!”费欧娜咬牙切齿,最后还是拿起衣袍。

蕾塔西对她眨眨漂亮的眼睛,曾经有诗人赞美说海女巫亲吻过她的双眸,才会使得它们蔚蓝如大海。少女对此不以为意,但的确,她从小就容易看到不寻常的东西;比如说现在——她看到门后的黑暗闪过无数细密银亮的丝线,几只鲜艳如宝石的小蜘蛛正拉着银丝从角落溜走。

费欧娜不情不愿地穿上衣袍。她下意识拉出脖子的项链;那是莳萝女士留给她们的护身符——一颗打磨得光滑可爱的鹅卵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圆圆的小石子握在掌心有点烫手,彷佛一颗即将孵化的蛋。

是错觉吧。穿上柔软的袍子后,身体异常温暖,费欧娜抬头俯瞰着整个圣城,不禁想起那时候站在塔顶的绝望,如今却似乎变成最好的结局。

至少她洗刷了清白,还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就是可惜没能再见到女士……

清冽的夜风鼓动着袖袍,彷佛随时能托起笨重的身子凌空飞起,费欧娜忍不住呢喃:“如果我们可以像老鹰一样飞起来就好……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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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的黑暗浮出几张狰狞的脸孔,其中一个带着珍冠的圣修女终于扯破了身上沾黏的银丝。

她努力从浓密的毛发看出去,银月如一把细针刺痛野兽的梭瞳,但她依然看得很清楚,七个纯白的少女,不——那是七只雪白的天鹅。

满月的黑夜毫无遮蔽、剔透澄亮,悬浮于空中的尘埃璀璨夺目,宛如月光的碎片,最后纷纷扬扬落在少女身上凝结成晶,洁白如雪的羽翼正覆盖着她们每一寸皮肤,漂亮的脖颈弯出优雅的曲线。

少女幻化的天鹅慌乱地拍打翅膀,飘落的羽絮闪亮如细雪。她们跌跌撞撞,展开那对新生的双翼,湿润的晚风拥戴起她们的绒羽,天鹅绒蓝的夜空温柔地拥抱纯白的孩子。

圣女院的院长特莎想起来了,那是七个罪女,她们正准备逃走!

特莎知道自己应该阻止她们,但她却直直望着熟悉的天穹,直至月光刺痛眼眸,热烫的眼泪润湿了野兽的毛发。

她不明白为何有罪之人能化作最美丽纯洁的生物,而自己却……

“至高神……”她下意识想对信仰的神祈祷,却从嘴巴吐出几根血肉模糊的手指。

啊……神是不会庇护魔物了。

她遮住自己面目全非的脸,慢慢藏入在门后的黑暗,任由窜升的烈火烧去兽毛,吞噬每一寸腐败的骨肉。就像那些曾经的罪女,愿圣火带去所有污垢,重新还她一身洁白。

这一次不需要神迹的闪电,百年的危塔在炙热的火光中轰隆崩落,巨大的动静终于唤醒了沉睡在黑夜中的圣城。

满城的鸽子似乎都惊动而起,漆黑的天空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拍翅声,新生的废墟中腾起银灰色的轻烟,伴随着发光的余烬逃窜入夜空,而金黄色的曦光也从天际线冉冉上升,圣城的黑夜即将迎来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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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流光漫过穹顶,天上的圆月已然薄似蛋壳,暖绒绒的朝阳像是一颗破壳的小鸡,橘红淋漓,不断流泻出浓郁的光彩。黑夜和白雪的天地就在这炙热的光彩中消融殆尽,又重新孕育成形。

幼狼第一次看到色彩,是女孩为他取名的那一刻。在那之前,漆黑的尸骸绽开血色的花,他甚至不算真正的生命,魔女的诅咒如蛆虫一样寄生于世界,就像兽皮的红黑和白,狼的世界只有血、腐肉和虫子。

“脏脏包,巧克力色的小土狗在泥浆滚一圈,不就是脏脏包吗?”

那時的天空就像今日一样,世界在毁灭中重生,源源不绝的色彩浓郁地涌动;空白的天地被揉碎,世界万物以女孩眼睛的黑色为中心开始有了区别,前所未有的光彩从漆黑的裂缝疯涌而出。它们迅速与世界融合,又或者,是黑狼在与女孩所看见的世界融合——重新诞生。

当幼狼恐惧着丑陋的万物,小女巫毫不犹豫地分享了自己的智慧和颜色,她用自己的世界包容了狼。

温润的晨曦像是融化的奶油糖,炙亮的空气彷佛流淌着琥珀色的苹果酒,融化的霜雪如糖晶般闪闪发亮,所有香甜芬芳的气味涌入眼鼻;而少女口中呼唤的恶狼不是黑不是白也不是红,是最甜美的巧克力色。

明明是灾厄却被赋予了美好的定义,无论是宿命还是巧合,魔女的诅咒在女巫的祝福下蜕变成真正的生命。

蜕去野兽的皮毛,学习人类的语言,换上闪亮的银铠甲,于是故事中金发碧眼的骑士终于一步步来到心爱的少女眼前。

狼是为了神而诞生的存在,他早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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