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望秋揣着鸿雁玉佩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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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之境三面环山,放眼望去皆是绵延不绝的茫茫仙山;一面与污秽之地相接,地势稍平坦,多丘壑,接壤处并无结界,只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
不过奇怪的是,污秽之地的异变执念似乎相当忌惮这片雾气,越是凶残强大的执念,越是躲得远远的往深处去,越靠近雾气,执念的数量也越少。
原因众说纷纭,最靠谱的说法就是有天道的法则蕴藏其中。总之这雾不伤仙君,只阻拦执念,虽然里头有山有水,但大家都觉得晦气,没人愿意住在这片雾附近。
曲复挑选的会面地点很微妙,也十分狡猾,就在这片雾气当中。
时望秋被蒙着眼睛带进了山里。
山路有些崎岖,弯弯绕绕的,但并不陡峭。
走了一段时间,时望秋感觉前面领着自己的人停了下来,正思忖着是不是到了,冷不丁被人从背后用力推了一把。
他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前扑去。
“怎么能这样对客人?”一道微哑的声音响起,有人扶了他一把,顺手帮他解开了蒙眼布,“时仙君,失礼了。”
时望秋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自己站在一座不知名的亭子里,一旁的石桌上还摆着热腾腾的茶水和点心,摆盘精致又花哨,看起来颇具闲情逸致。
他转过身,终于见到了曲复。
曲复已不再是医仙的打扮,腰间的针灸袋、身上的草药味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曳地的紫黑长袍,眉间隐约透着一丝化不开的阴郁。
“你说想见我,”曲复展颜一笑,那股阴郁之气转瞬即逝,整个人重新和善可亲起来,仿佛方才所见只是幻觉,“还想见见沈微明的一魂一魄,是么?”
“是。”时望秋也不遮掩。
毕竟要有所求,才能让人放心。
鸿雁玉佩在怀里微微发烫,将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遥远的仙府里。
“沈微明的一魂一魄,暂时还不能让你见到。”曲复勾了勾手指,将桌上的一只茶盏招过来,托在掌心,轻轻捂住杯口,“不过可以给你瞧点别的东西,也算是见过沈微明了。”
“上仙这般作派,可真是毫无诚意。”时望秋反应冷淡,对杯中之物兴致缺缺,甚至没有凑过去瞧上一眼,“我冒着这么大风险挑拨两位上仙,又不远千里跑到这鬼地方来,你一句别的东西就想打发我?既然如此,绑走容昭一事,上仙不如另请高明。”
“莫急,这杯中的东西定能让仙君满意。”曲复移开手掌,将施过法的茶盏递到他眼前,笑吟吟地补充道,“沈微明死在污秽之地,即便将那一魂一魄给了你,也不能带回仙都。但你若肯助我,到时哪怕天道也不能再阻你。”
说话间,杯中的茶水微微荡起涟漪,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那是一团金色的东西。
像一条不分头尾的蠕虫,粗壮笨重,却通身流光溢彩,璀璨得惊人,像一颗夜明珠般安静地蜷缩在幽暗的沟壑之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着。
没来由的,时望秋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恶心。
他霍然抬头,退后几步,伏在亭子边干呕两声,胃里阵阵紧缩翻涌,几乎要把五脏六腑给呕出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感,看向曲复,质问道,“你在污秽之地养了什么??”
曲复温和一笑,将茶盏送回桌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没在里面瞧见沈微明么?”
时望秋瞳孔骤然放大。
“你说……什么?”
“沈微明上仙。”曲复撩起紫黑长袍,不紧不慢地在桌旁坐下,用指甲敲敲杯沿,享受般地听了听那“嗡嗡”的闷响,又瞟向时望秋,眼底浮现出一丝隐晦的恶意,“找不到也正常,毕竟有那么多人在。放心,他不会寂寞的。”
一瞬间,时望秋指尖发凉,如坠冰窟。
那蠕动的、金色的庞然大物,和沈微明如雪山般冷峻挺拔的背影搅在一起,不断地撕扯变形、搅动扭曲,又倏地破碎成粉末,寸寸抹消。
最后只剩下曲复的那句“你没在里面瞧见沈微明么”,反反复复回荡着,宛如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盘踞在脑海里撕挠尖叫。
“还给我……”
“什么?”曲复微笑着反问,还故作关心道,“仙君可千万要稳住道心,无情道是很脆弱的。”
时望秋的眼眸红了。
维系着理智的那根弦几乎要被烧成灰烬,他只想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哪管什么天道不天道,上仙不上仙的。
怀中微微一动,鸿雁玉佩探出一股温和的仙元,顺着经脉缠绕到狂跳的心脏上,带着安抚的意味,似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时望秋肩膀发颤,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肉里,勉强维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
“你……抽了沈微明、还有其他那么多人的一魂一魄,逃过天道的眼,在污秽之地弄出这么个怪物来,”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莫不是想改天换日?”
“你怎么能称它为‘怪物’?”曲复似是不悦,转眼又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温柔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栗,仿佛那怪物是他最为珍视的宝贝,“情通天地,方能连通凡间和污秽之地,我给它起名叫做——‘鹊桥’。唯有身负情劫死去的仙君才有资格被抽走一魂一魄,砌进鹊桥……时仙君?时仙君?你的脸色怎么不大好?”
时望秋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情劫?
情劫。
他从来都不知道,沈微明死的时候,竟还身负着一场情劫。
遇险
仙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