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2/2)

林风致回避了这个问题,只回她:“行了,你先替我安排明天之事……”

话音未落,她的传音玉忽然一阵疾光闪动。

说曹操,曹操到。

传音玉的那头,传来的是祁怀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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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寒凉,下弦月孤伶伶悬在树梢,愈显山间寂寥萧瑟。天羲山较其他山要更寒冷些,山中已覆浅霜,白浸浸一片,丝丝缕缕寒气攀上肌肤,游入经脉。

林风致从未觉得天羲山如此冷过。

湖面上笼着浓郁的白雾,雾气扩散到岸边,叫人看不清湖岩的分界线,清冽月色下,她只看到雾气中朦胧的人影缓缓朝自己走来。

自大战结束,她与祁怀舟已经有数日不曾在私下见过面。战后宗门事务本就繁多,她已是宗主,无需再事事向他请教,而他手中亦有诸多要务,再不像从前那样,有商有量地掌管宗门,大多时间都是各行己事,不过在宗门大会之时与众人一起见面通气罢了。

天雷大劫她在凌少歌与顾清崖的守护之下安然无恙,这其中不无祁怀舟引雷离去的功劳,而她对他的担忧,也因为自己的毫发未损而被抛在脑后。

毕竟在契约关系之下,她没事,也就意味着祁怀舟无碍。

两人间的这一冷落,便是十日。

她有些好奇,祁怀舟突然约她相见,是出于何故。

浓浓白雾之中,走出身着宽衣薄衫的男人。他又穿回旧日那袭浅青的仙袍,长发半绾在脑后,几缕刘海垂落两鬓,掩着张苍白的俊颜。

林风致眉头微蹙。

他的神情恹恹的,脸色也苍白无比,只有唇色殷红如血,像回到初见之时,纸片人一样单薄,可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明明已经有所好转,不再像从前那般孱弱。

是受伤吗?

可是他们之间结过契约,他要是受伤,她这边也同样会受到影响,可她并未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常。

“你在查十方古阵的事?”祁怀舟踱步而来,在她身边停步,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宗门有我不能知道的事吗?”林风致反问道。

“你可以直接来问我。”他垂眸望她双眸,毫无闪避。

“那你为何不在我问之前告诉我?”林风致咄咄逼人道,并没因为他所表现出的孱弱而有半分退让。

其实她早就该来找祁怀舟的,但果断如她,这一次却怯了步,她害怕从他嘴里听到一些不好的答案,这答案会破坏他们在这三年间培养出的信任,尽管那信任如履薄冰。

昆虚战苍隐大捷,这本是件值得他们两人共同庆祝的事。她本想藉着这天大的喜事,和他挑明关系,二人间的情爱交锋就算是她输了,她不愿他们的这场戏仅止于戏。

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他目光未动,依旧如往昔那般温柔,说的话却如这天羲湖畔的霜月那般寒冷:“是我做的。”

一句没有任何惊喜的话。

林风致微垂眼帘,淡道:“三年前的天劫,也是你引来的?”

祁怀舟点头默认。

三年前她初入昆虚之时,和三年后的这场天劫,始作俑者都是他。

“我早该想到的。三年前你便借段长鸿之口,将引灵阵和十方古阵的秘密泄露出去,最终导致天劫,那时我以为你只是想揪出宗门内的叛徒段长鸿与那几个觊觎昆虚的宗门,倒没往十方古阵去想。”林风致自嘲笑笑。

她还记得自己在绣霞峰千流洞中与他一席对话,那时她还得意于自己的洞察力,窥破了这心思深沉的病秧子的盘算,却不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终究漏算了。

祁怀舟的直正目的,从来都不是段长鸿和那几个宗门,他的目的是借着天劫发难,好名正言顺逼清翎派将门内那个十方古阵归还昆虚。

一箭三雕之计,段长鸿和五华明昭等宗门,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如今,流落在外的十方古阵只剩三处,全在云岭宗辖内。要想兵不刃血让对方归还,可能性几乎为零,昆虚又不能主动挑起战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故计重施,逼对方不得不归还。

这一次,他借了广霖之手。

“祁怀舟,宗门在你眼里是什么?你怎可因一己私心,将昆虚置于如此险地?”面对他的沉默,林风致声音扬起,怒道。

“这昆虚宗在我眼中,不过就是十万大山的牢笼……和你,仅此而已。”祁怀舟目光中的温柔消失殆尽,唇角微勾,像天际那轮上弦月,有着刀锋般的凌厉。

林风致胸口一阵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可再谈的。”林风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祁怀舟一闪身晃到她背后,倏尔出招,指尖一点霜白的光,点在她后颈上。

“我邀你来此,可不是为了与你谈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陷入黑暗之前,林风致听到的是祁怀舟冰冷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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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致做了一个旧梦。

混沌之中,通体黝黑的庞然大物浮身半空,而她就飞在这只巨兽的对面,手握赤红长戟,脚踩千演神兵所化的星辰之舟。

阴云聚涌如黑浪滔天,巨兽咆哮而来,迎上她手中的长戟。

长戟刺破巨兽胸膛,将它的心脏,从胸膛之中生生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