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转身走向外面:“没有任何人要你死,恰恰相反,您的驸马外放了那么多年,终于要回京城了,他也想要您活着。”
谢慈和芙蕖刚离开禅房,在院中站定,便有明镜司的人无声无息从天而降,破开禅房的门,鱼贯而入。
谢慈振袖将双手背在身后,瞭望着远方天迹的阴云,道:“快要来山雨了。”
芙蕖心想,他在等着什么?
原来纪峥赠与的令牌,是这个用处。
谢慈一不做二不休,借明镜司的势,直接将南华寺连根拔了。
过了一会儿,明镜司一人从禅房出来,手里拿了一封信,呈至谢慈的面前,回禀道:“谢大人,慧智大师说,您想知道的,都在信里了,她还说有一事相托,希望您看在她和盘托出的份上,对她即将归京的旧人加以照拂。今日以后,她专心侍奉于佛前,再不过问俗世。”
谢慈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再不过问俗世么……”
他展开了信。
芙蕖凑到跟前,见谢慈没有斥她离开,便安心大胆地扫了一眼。
纸上只两行字——“先帝言,苏戎桂乃大燕第一直臣,可堪重托,赐尚方宝剑,并传密旨,谢慈如有不臣之心,可凭尚方宝剑无奏诛之,赦卿无罪。”
制衡二字算是让先帝爷玩明白了。
谢慈简直要气笑了。
先帝终其一生,也学不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八个字。
叫他盯上的,都没好下场。
谢慈低喃了一句:“好玩的来了。”
芙蕖没听明白:“什么?”
谢慈道:“先帝爷的路数你还不明白,他要给你一样东西,必要取走一样代价。我们不如猜一猜,苏戎桂会为此付出什么呢?”
芙蕖没有兴趣去猜帝王心术,她现在为另一件事情所困惑:“谢太妃知晓此事?所以她算计你和苏小姐到底为了什么?”
谢慈将纸条放在手里碾碎,而后散进风里,道:“此一时彼一时,三年前和三年后的想法,或许天差地别,谁能说明白呢。”
芙蕖琢磨了片刻:“我好像明白。”
谢慈挑眉望着她,示意说来听听。
芙蕖道:“三年前,谢太妃是为救你,她误以为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手里捏住了苏慎浓,在将来对阵苏戎桂时,手里便多了几分胜算。三年后,谢太妃发现你有了异心,所以才改了主意,她要把苏家拿在自己的手里作为武器,刀尖向你。”她偏了下脸:“我猜的对吗?”
她旁观朝政上的一滩浑水,天分有限,始终稀里糊涂,但当其涉及到谢慈的安危,她却能奇异地无师自通。
也算是能耐了。
谢慈不说对,也不说不对,迈步往山下去,说:“走吧,回家了。”
他们迟归的几日里。
明镜司在京城里雷厉风行,已凭现有的证据,依律将陈王革在王府里软禁了起来,但案子最顺利也就到这了,接下来受到的阻碍,简直寸步难行。
朝会上吵得一塌糊涂。
一帮子拎不清的文臣拧成一股绳,但凭一张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将案情辩得一塌糊涂。
朝堂上最前方的那个位置,自从谢慈离京后,一直空着。
谢慈回京当天,刑部上门,要治他抗旨离京的罪。
结果官兵还没靠近谢府大门,赵德喜便带着赦免的旨意到了。
谢慈在府中沐浴洗漱,暂歇了半日,往内阁走了一趟。
内阁积攒的事务足足铺满了两张书案。
谢慈挑了几本最近的折子,竟全是为陈王求情的。
一怒之下,谢慈压制不住自己稀烂的脾气,内阁门前点了把火,将所有的折子往火里一倾,黑烟顿时冲天,方圆十里都能瞧见。
朝中有几个最近蹦跶挺欢的人,存的是赶在谢慈回京之前将此事彻底搅浑的主意。
他们敢欺负皇帝年少,可不敢公然和谢慈叫板。
谢慈想扳陈王的意图如此明显,此事他一掺手,便难以转圜了。
内阁门前的滚滚浓烟就是信号。
不过,倒还真有人敢跳着脚骂。
刑部尚书。
在陈王一案上,刑部被明镜司狠狠地压了一头,一腔邪火忍不住地往谢慈身上烧。
谢慈忙坏了,刚烧完折子,便马不停蹄亲自带人去刑部缝嘴。
刑部尚书的上下嘴皮子挨了一针,用银线串在了一起,还狠狠地打了个死结。
消息宫里宫外传开,人人一身冷汗,是他们的安稳日子过久了,忘了谢慈那阴晴不定的性子简直就是一捆烟花,随时随地点燃都能炸开上天。
宫里遣了御医去给刑部尚书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