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稳住,她告诉自己。
她手里牵着谢慈的命脉,要好好将他藏好。
施婳撇开心里对这两个人关系的猜测,还有其他更重要事情等着她查明真相。她问道:“他将你安插进太平赌坊里一定有目的,你取走了什么东西给他?”
太平赌坊近一个月很不好过。
首先是陈王被查,他在北境杀百姓以充军功的案子一出来,像是搅动了湖底的浑水,他以往的肮脏都一股脑的浮上了水面。
陈王一党,以兵部尚书为首,斩首的斩首,查办的查办,京中一连十几位官员下马,锒铛入狱,这些都是明面上的。
另还有暗地里不为人知的一些事情,比如说陈王府中抄家抄出了一堆银票和凭据,皆是崔字号的标记。
崔字号的地下银庄被端了好几处,所有人现在都在夹着尾巴等风声过去。
赌坊的暗场近一个月就没开过张。
燕京城里的权贵用手指掰着都能数一圈,背后的推手是谁,一清二楚。
谢慈当仁不让的站在风口浪尖,搅弄这一切。
施婳问:“你给了他什么?”
芙蕖低眉一笑:“当然是他要什么,我给什么了——他想办谁,我就帮他办谁。谁不听话,谁就惨了。”
施婳听了心里门清,芙蕖手里捏着多少人的秘密,谢慈手里就掐着多少人的把柄。
所有人都是案板上的鱼,生死只在谢慈的一念之间。
施婳心里堵得很:“顺者昌,逆者亡,看样子谢大人是决意一条路到黑,至死也不肯回头啊。”
世人皆以为他奸臣,弄权,殊不知那只是他借以喘息蛰伏的伪装。
但他喜欢权势是真,芙蕖也不能违心将他洗的一干二净。
芙蕖一侧脖颈,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雅致的味道,这原本都是她施婳手把手,花尽了心思教出来的。芙蕖用她那柔和又天真的语调,道:“怎么就是一条路到黑呢,瞧如今这情势,胜败还未可知呢!”
她比谢慈更像个得志小人。
施婳盯着她的脸,目光沉沉思索。
芙蕖:“你一定在想怎么处置我?”
施婳缓缓摇头:“不,我在想,谢大人还会不会来接你第二次。”
如果会,她要重新审视这个女人在谢慈心中的位置了。
丫鬟战战兢兢端了茶上来,是芙蕖过往最喜欢的那种。
芙蕖端了茶,说:“恐怕您要失望了。”
茶香四溢,施婳盯着白瓷杯里清澈的茶汤,心里压抑的怒气终于憋不住了,长袖狠狠一扫,茶杯碎了一地,丫鬟噤声退到了门边。
施婳胸口起伏,芙蕖转头瞥见了她眼下盖不住的纹路。
芙蕖拇指摸过茶杯上白雪红梅的纹路,心里可惜,一整套的杯子就这么缺一个了。
施婳胸口起伏:“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既然逃了为什么不藏好?你以为谢慈是什么靠谱的倚仗?他自身都难保了他还能顾得上你?”
芙蕖望着她:“自身难保?”
施婳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唤来人收拾碎茶杯,道:“我最多留你百日,你最好想办法给自己求一条活路吧。”
芙蕖回到太平赌坊的消息很快在那些权贵中刮起了一阵风。
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夜里天色蓦地阴了下来,开始落雨,还是丝毫不影响藕花街上的纸醉金迷。
琉璃灯中的浮光遇上雨夜的迷离,更显得光晕醉人。
芙蕖推开窗,看见门前窗下到处都是护院,死死的看住了她的门户。太平赌坊的家底还在,护院们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看住一个芙蕖不在话下。
芙蕖拉开首饰匣子,从中找出了一只金铃,底下坠着长长的流苏。芙蕖将流苏一剪,取了其中两根绳,撵转拧成了细细的一股,拴着铃铛挂在腕上。
衬出了她手腕触目惊心的白,举手投足间又是清脆的叮当作响。
芙蕖躺在窗下软塌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混着湿土和青草的味道,在想苏府里的事。
这一趟苏府不算是白走。
起码见识了苏秋高的真面目,还得知了其身世。
她迫切的想见谢慈,她需要一个人帮她把这些事情串起来。
但她又很冷静的想,他不可能来。
至少,不应该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软肋,都在等着一个机会将刀刺进他的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