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凤髓多年的折磨下,忍耐力虽修炼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身体的弊处是掩盖不住的。
芙蕖尚可在毒发之后恢复到与正常无异的状态。
但谢慈已经做不到了。
他需要更长的时间,
芙蕖帮他重新兑了合适的水温。
温水漫出了桶壁,淌了一地的水,湿了芙蕖的绣鞋。
芙蕖往木阶上走了几步,不顾到处的湿淋淋,蹲身侧坐于一旁,身上艳丽的衣裙袅娜的垂在了脚下,她抱了谢慈的肩颈,拥在自己怀中,冰得浑身一个冷战,她轻轻的呵气,问道:“冷吗?还冷吗?”
有些事情不能继续拖了。
芙蕖从琉璃罐里捻了一颗糖梅含在齿间,她的药已经停了,院子里仍然煨着药炉,里面咕噜咕噜煎着谢慈的药。
榻上,谢慈闭着眼睛好似睡熟了,但芙蕖知道他是清醒的。
院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动静,芙蕖侧耳细听,有人停在门前,知道是谢慈的属下来了。
榻上的谢慈妹睁眼,但却低低的说道:“你出去看看。”
芙蕖起身,推开门。
外面他的属下低头只看见纱堆的裙角,霎时不敢抬头。
芙蕖问:“什么事?”
谢慈就在房间里,既然他不肯露面,那就是默认了芙蕖替他处理此事。
“崔少东家的肢体拼凑完整,但少了两只眼珠,现正停放在空蝉寺外,该如何处置请主子的主意。”
芙蕖侧头看了一眼,确定谢慈能听见,但却依然没给出任何指示。
于是芙蕖说:“知道了,先停着吧。”
“还有一事,徽州有信来,请主子过目。”
说着,一封并没有署名的白封递到了芙蕖面前。提到徽州,芙蕖首先想到的就是陈宝愈。
她接下了信,回到屋中。
谢慈已经起身靠在了引枕上。
芙蕖道:“徽州的信。”
谢慈一张嘴,只有一个字:“念。”
芙蕖在他的允许下,拆了信,果然是陈宝愈所寄,上面详述了南秦六皇子最后的处置。
陈宝愈依照芙蕖临走前的提示,遣人到南疆寻访到了当年那名侍卫,并软硬兼施,将人带了回来,与姚氏见面。
见面的详情信中只一句话带过,说是情真意切,令人十分感佩。语焉不详,芙蕖怎么也琢磨不透其中的意思,只好作罢。
陈宝愈在信中说,那侍卫见了昔日情人,回想起了当年遭受利用的屈辱,恨意丛生,难以自持,于是蓄意刺杀了六皇子。
南秦昔日的公主,已嫁作人妇的姚氏,可作证一切属实,收敛了六皇子的尸骨停于扬州,等候南秦皇室前来扶灵归朝。
寄往南秦的信于昨日上路,算计着时间,不出十日,南秦那边就该有动静了。
邻国的皇子客死他乡是件大事,此事必须上报朝廷。
朝廷前几日刚派到徽州的钦差边阳,正好撞见并多管闲事,插手了此案。
字里行间,都暗示着,最近扬州一带要迎来热闹了。
芙蕖道:“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盯着这边的动静?”
谢慈神情挂了些冷笑,道:“不,他是在提醒我,他要准备坑我了,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
陈宝愈的一封信,让谢慈坐不住了,次日他便决定下山,回扬州城内,静观其变。
院子里,芙蕖对他说:“朝廷的海捕文书已经发到了各个州府,你现在露面,不太明智。”
谢慈道:“无妨。”
好像被四海缉捕也不是第一回 了。
他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芙蕖打量着这苍凉的寺院,问:“空禅寺你打算怎么处置?”
空禅寺如今除了断尘,便只剩两位老尼,和一位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静慧躺在禅房中动弹不得。
阅袈被严密看管了起来,关在房间中,封了门窗,一日三餐都是由看守人送入。
断尘自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便一直在佛前念经,不曾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