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谢慈要走。
她仍旧双门紧闭。
谢慈说:“留下些人守着,我们走吧。”
芙蕖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前最后看了眼孤高的山门,心下有了计较。
扬州别院,一辆青布马车叩开了角门,负责看门的钟叔探头查看,芙蕖掀了帘子的一角,露出半张脸:“钟叔,是我。”
钟叔脸色一凛,忙开了门,并搬了门槛,放马车进了院子。
谢慈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
芙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意思,对谢慈的注视并未在意,撂下帘子便又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马车到了正堂门口,钟叔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以为回府的只有芙蕖一人,却不想,最先下车的,竟然是一直以来行踪成迷的谢慈。
钟叔一愣,立刻下拜:“少主子。”
他仍然习惯于以往的称呼,就如同谢老侯爷仍活着的时候。
芙蕖在他后面下车。
谢慈已经挥手命钟叔退下了。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正堂中,芙蕖随身携带的只有一瓶满满的甜梅。
芙蕖将其抱在怀里不撒手,在正堂中转了一圈,说:“房间日日都有人打扫,你不会在自己家里还住不习惯吧。”
谢慈撩开窗前的帏帐,见到了内室的铜制熏炉,落在床榻前,适合冬日取暖,也便于日常焚香。
此屋中以前没这东西。
是芙蕖前段日子在扬州逗留时,闲着没事倒腾的。
熏炉中日日焚烧的香料也不是谢慈自己喜欢的味道。
而是一种浅淡的荔枝香,是女人香。
芙蕖观察他的神色:“你若不喜欢就叫人搬出去。”
谢慈说了句:“我不喜欢。”
芙蕖转头就要喊人。
却停谢慈在身后平淡到:“不过你喜欢就留下,两个人一起住的地方,总不能只顾我一个人的喜好。”
芙蕖脚步猝然一定。
两个人一起住的地方?
她缓缓回头。
谢慈踱步上前,抽走了芙蕖怀中的琉璃罐子,摆在窗下的桌案上,说:“叫人,去苑里把你的东西都搬到前面。”
扬州别院不同于其他地方,谢老侯爷的一些旧部,谢慈本人的一些亲信,都在这别院中修养生息。
谢慈此举等同于向他们宣告,芙蕖此生有定处了。
苑里养的那些女子们听说谢慈回府,先是按捺不住沸腾了一阵。随后,又见下人们进出,将隔壁芙蕖单独小院中的物件都搬动到外面,一辆车拉到了前院。
顿时,所有的沸腾都沉默了。
不敢置信,却又意料之中。
盈盈靠在门口一张脸苍白无血色。
名分这种东西对于她们这样的女人来说不仅仅是体面。
那意味着从此以后再见面,她们得改口管芙蕖叫主子。
同样卑贱的出身,她凭什么呢?
芙蕖站在檐下,看着下人进进出出,将属于她的所有东西都搬进了正堂中。
可她那一双眼睛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动东西掺杂在其中,搅人思绪。
其实谢慈的心思很好拿捏,芙蕖的半生精力都用来研究他了,一旦他有了示弱、妥协、温存的反常行径,多半是事出有鬼,由不得她不警惕。
正堂内外被塞得满满当当,实在是因为女人的东西太多了。就连芙蕖埋在门前桃树下梨花酿都被起了出来,沾着黏湿的土,摆在院子里。
下人用一根铁棍,轻轻敲下了酒坛上沾的土,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磕碰动静。
而就这一声动静,如同一根针似的,扎进了芙蕖的脑袋里,令她瞬间警铃大作。
那酒坛子里藏着东西。
是她的鼓瑟令。
芙蕖成日守在谢慈身边,那东西自然不能随身常带,她几个月前在上空禅山之前,自酿了一坛梨花白,将鼓瑟令扔在酒里,一起封藏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