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倾前,敲了下桌子:“姑丈,要我说多少次?我如今已经稳操胜算,我与你来往,赴了你的约,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廖折鹤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他的性情看起来很暴躁,但这会儿,被他一个小孩这么怼,却又并没有生气。
可见所谓的暴躁也只是假像而已。
他就道:“你别急,我也并不是在敷衍你,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摊上一个事,咱就商量一个事,咱也没法一下子定下来啊你说是不是?差不多就是,你若需要什么消息,或者有什么事情你不方便做,需要私下的人手,我都可以给你……不管多难,都一定会为你办到,只要你能拿出足够的诚意,譬如说,我们需要知道一些消息,主要是你爹的,你能够查到,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商量,不会让你轻易暴露出来的。”
盛明麟沉吟。
然后他再一次加深人设:“如果我想知道,我娘与齐王的详细过往呢?”
廖折鹤道:“可以,等查到了,我会叫人送到你手上。”
盛明麟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你们又想知道什么?”
廖折鹤道:“之前,那青城先生的戏本子,是你写的吗?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你这样,不是帮了皇上和你爹的大忙?”
盛明麟终于等到了这一句。
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帮了他们的大忙?却也未必。”
廖折鹤道:“你这话是何意?”
盛明麟轻笑:“你真的相信,草木的根或者茎,能粗壮到那种程度?”
廖折鹤微惊:“你的意思是?”
盛明麟微笑续道:“你真的相信,这种东西,能亩产四五千斤?”
廖折鹤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这是一个弥天大谎?”
盛明麟微笑不答。
要知道,很多事情,是超出所有人认知的。
他们是一步一步,知道和了解系统,经过了很多次不可置信和观念重塑……才会相信这样的话,但若是直接拿出来土豆来,告诉他们这种东西能亩产五千斤,他们也是根本不会相信的。
而人,更容易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很多人不信,那他就顺手推上一把。
廖折鹤道:“不对,倘若这是假的,都已经上达天听了,将来要如何收场??”
盛明麟轻笑:“随你们信不信。”
廖折鹤放低姿态:“兹事体大,世子爷与我细说说,此事若能好生筹划,对端王爷的声誉,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到时候只怕整个天下都在骂他,这种情形,你不想看看吗?”
他以己度人,说的十分投入,盛明麟做出了被他打动的样子,挑了挑眉才道:“我觉得你们有一件事情没搞懂。在你们,告诉皇上叫上达天听,而在我爹,告诉皇上,不过是兄弟闲聊!我爹走到如今,与皇上始终亲近,就是因为,他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没有瞒过皇上!”
这话是真的,但端王爷的成功经验无法复制,别的人就算想学,你的心事皇上也得乐意听啊!稀罕你坦白呢?
廖折鹤喃喃道:“可将来…… ”
~?~
补喽~
带到沟里去了
盛明麟嗤笑一声:“将来又如何?这世上,再找一个‘杨显荣’来承担毁掉良种的怒火,这很难吗?”
他看着他,声音放轻:“你不如仔细想想,如果我不写那戏文,不广而告之,那,整件事情会如何?”
廖折鹤一呆。
确实啊,如果他不写,那这事儿,也不过是朝上百官知道,然后渐渐在京城传开,零星传到外地……大家也不过是将信将疑地听一听,不会全信。
然后,皇上像模像样派了四皇子去种,还可以让四皇子报个喜,表示一切正常,等到收获之时,再找一个类似杨显荣这样糟心的朝臣,甚至皇亲国戚?
总之这么一个需要处理的人,闹出点什么事儿,对外就说,就因为此人怎么怎么,良种一夜之间全毁了!!
多么的顺理成章!
到时候这个人不管皇上怎么处置都合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反对!这才叫一箭双雕!
转回来再想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良种?
是因为先有了地动!
对外再怎么说地动是老天爷在罚杨显荣,也难免有人往皇上身上想,可是良种一出,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所以,端王爷这分明是急皇上所急,而皇上分明知道内情又配合做戏!
盛明麟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成功被他带进沟里了。
其实这个说词并不高明,但,对手是圣教。
圣教本就立足于最底层的百姓,对于农事必定极为了解,他们比起一干朝臣,更能深深地体会到“亩产五千斤”的不容易/不可能。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粮种,哪怕一时轮不上种,对百姓来说,也是希望啊!
这样一来,他们还玩什么?根本就玩不起来了好吗!
所以他们内心就倾向于不可能,他一说,他们那边就乐意相信。
他们只要信了,就不会出手破坏,反而会帮忙推动,不然的话,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被他们破坏成功了,就算还有根苗,晚一季推广,对于朝廷来说,就是巨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