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落落的水声响起,间或夹杂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息。
谈栩然顿然明了,慢慢的翻了个身,只听得陈舍微原本沉静的声色在黑暗中愈发狂躁无措,变得又急又密,可偏偏只能苦苦按捺着,不想扰了她酣眠。
就是这份克制叫原本使人生厌的响动幻化成另外一种滋味,莫名的令谈栩然有点快意。
末了的收尾分外憋屈,到了顶峰却要死死掐灭,隐藏在默然中。
谈栩然只听到那重重的,促急的呼吸声响。
‘哗啦’一小声,他捧起一捧水,扑在脸上,似乎因为方才的沉沦而羞愧。
一荤一素一汤和一瘾
水粉色的小萝卜只有荸荠般大,瞧着倒是可爱,阿巧和阿小两人蹲着看郭果儿一溜一溜的拔,不晓得该怎么整治这小玩意。
陈舍微也没叫她们弄,从城外巡完田回来,得了闲就钻厨房去捣鼓。
邻人陶婶子家中养了鸡鸭,隔上半月就提一篮子来卖,谈栩然算了银子给她,拎着去了厨房。
厨房里由陈舍微占着,小钵炖着,大锅炸着,比站在太阳底下还烫,热辣辣的逼人出去。
陈舍微也热,可做饭一急就难吃了,等他端了菜出去,看见谈栩然站在回廊上等他。
浅淡似水的薄衫子,凉风都灌进她袖口,掀动她裙摆。
谈栩然手里抿着团扇,梨片蟋啃吃着两三枚半褪壳的荔枝,在他眼前一闪一闪。
陈舍微轻盈的也像在风中,什么黏答答的汗湿感觉都不见了,他只觉得凉爽和痒。
“你拎汤罐就好了。”陈舍微将左手递过去,谈栩然接了过来,瞧着那几碟小菜。
香浓的牛尾汤在罐子里打晃,虽只买了几节剔了肉的尾骨,却是陈舍微一早起焖下去的,炖得筋头骨髓全化成脂膏浓白。
陈舍微怕闷黄了芫荽,所以没有盖盖,香气就随着他们人走而飘动。
因只有三个人吃,除了汤,陈舍微只做了一荤一素。
荤的是陈绛爱极的酥炸肉卷,做起来十分的麻烦,陈舍微在厨房里困了这许久,为得就是这道菜。
豆皮浸了水泡软绽开,细细拍了虾茸,剁了肉泥和到一起做馅,裹进豆皮里成长条,下油锅炸得金黄而透明,豌豆碎末的碧色若隐若现的从豆衣里透出来。
素的就是腌小萝卜。
在谈栩然印象中,没经过霜冻的萝卜空口吃叫一个辣!
虽说这樱桃萝卜的种不一样,可切开来也水嫩嫩的,似乎同土萝卜相似,与那质地敦厚橙黄的胡萝卜不一样,所以谈栩然想着,应该也是辣的。
不过一个个小萝卜红如樱珠,因为现腌现吃,所以切了薄片,浸得一片片圆乎乎的,像女孩额上的花钿。
原本潮闷夏日败坏的胃口,倏忽就回来了。
余下的牛尾汤没什么肉骨头了,陈舍微顺手削了根胡萝卜,切做滚刀块丢进去炖着。
腌小萝卜灶上还有大半坛子,这两样菜就敞着,阿小一看就知道,是陈舍微留给他们的。
主家亲自做饭,还总留菜给他们这事,阿小从原本的战战兢兢不敢相信,到现在也习惯了。
阿小将余菜分作三份,除了自己,还留了一份给阿巧,又分了一份给甘嫂,囫囵就着陈舍微没洗的锅底炒了把青菜,端去给郭果儿吃了。
郭果儿一筷子伸过去夹了一摞的小萝卜片,奇怪,也没有用冰块镇过,却爽口的连眼睛都清凉了,而且并不辛辣,又脆又嫩的。
“唔?哪去?不吃?”他大口大口的扒着饭,含含糊糊的问。
“浑没良心,我去给甘嫂送饭。”孙阿小弹了郭果儿脑门一下,道:“灶上的那份留给阿巧,我还蒸了个蛋给她补身子,你别偷吃啊。”
郭果儿捧着碗举了举,道:“瞧瞧这管够的杂米饭,闻闻这肉汤,我还用得着偷吃吗?”
也不知道是遭了大难捡回一条命,还是这些时日见天的跟着陈舍微打赤脚在田里忙活,所以接了地气,郭果儿黑了也壮了,孙阿小看他愈发的顺眼。
夫妻俩有了叫他们安心的主子,踏踏实实干活,求一份心安。
孙阿小嘴角含笑的往甘嫂屋里走,一进门见到甘嫂窝在床边,捏着绣绷发呆,笑也不由自主的消散了。
“诶,怎,怎么又来送饭了。”甘嫂红了脸,撑着身子要起来。
“坐下坐下。”孙阿小忙道:“六少和夫人多番说了,园子里瓜果结的好,多你一人吃根本不算什么,你可不要再犟了,还得顾念着孩子呢。”
甘嫂又掉下眼泪来,忙擦了,又有些为难的道:“我算算日子,差不多是这月底了。”
孙阿小道:“你放心,夜里我来陪你睡。旁的,夫人肯定是有主张的,我替你问一问。”
提起谈栩然,孙阿小是又敬又怕的,这样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望向陈舍微的眼眸永远都是那么似水含情,可那日她俯下身同她说的那几句话,又显出她那么厉害。
偏阁里,陈舍微搁下饭菜,摸了摸陈绛的发顶,道:“你们先吃,我去冲个澡。”
吴家正烤烟呢,嘴里说的,纸上写的,总不及手把手的教,陈舍微忙活一趟,身上难免沾染上烟气。
阿巧备好了水,抱了陈舍微的外衣出来,谈栩然就让她去灶上吃饭,她也没动筷,天热菜凉得慢,不急。
陈舍微不怎么喜欢烟味,但凡是烤了烟回来,绝不会不换洗就亲近陈绛。
谈栩然闻见那点子的烟气,今世这具身子虽没嚼抽过烟,可她竟隐隐有点犯瘾,就像她脑子里的记忆一样,总是冷不丁的跳出来抽打着她。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