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正是南瓜开花的时候,但水肥过多,南瓜最容易光跑藤不结果,再加上雨急风大,吹落了花又不结果。
所以陈舍微只好摘了雄蕊放进雌花里,让雄雌柱头相触授粉,好结果。
谈栩然看得不明不白,挽起裙边攥着,蹲下身看他摆弄,问:“夫君这是在做什么?”
陈舍微见谈栩然神色既好奇又不解,就扯了一朵雄花,将花瓣撕去,拈着花蕊,又托起一朵雌花,让雄蕊柱头去碰雌花蕊心。
“人工授粉,就是这样。”
金黄的柱头一相触,花粉也漱漱落下,黏在一块。
陈舍微脸上忽然炸开了一片红,心跳得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
雨不知何时变大了,一粒粒击打在伞面上,陈舍微只盼着雨再下得大一些,好盖过他胸膛里发闷的撞击声。
陈绛的小伞是甘力给扎的,才一点大,哪容得下两个大人,虽是紧紧挨着,可陈舍微见谈栩然大半个肩头在雨里,已经洇湿了。
他下意识伸手一揽,谈栩然猝不及防的倒进他怀里,耳朵恰贴着他胸口。
心之狂响,靡靡之念,被她听个分明。
“哦。”谈栩然靠在他怀里也不挣脱,声音听起来轻巧淡然,就见她学着陈舍微的样子,也摘了一朵花蕊,托起另一朵花,用蕊心去碰,去磨蹭,“可是这样?”
陈舍微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为什么看着谈栩然给个南瓜授粉也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不。”他结结巴巴的说,听起来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死命吐出来的几个字,“反了,你摘了雌蕊去碰雄蕊了。”
“噢?”谈栩然有些懊恼的说:“那这朵雄花不能结果吗?”
“不,不能了。”陈舍颤声道。
谈栩然似乎才发觉他的异样,摸了摸他的脸,惊讶道:“夫君怎么了,这样烫手。”
被她的手一触,陈舍微几乎要轻吟出声,他连目光都带着几分迷蒙,赶忙摇摇头,握着谈栩然的手牵她起身,“就,就是热。”
他掌心全是汗,陈舍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在衫子上擦了擦手,又很快握住她的手。
陈舍微走路的姿势有点古怪,像是在藏着什么。
远远的,陈绛就见爹娘手牵手走过来,虽然阿爹木木呆呆一张大红脸,阿娘没什么表情,不过细看,嘴角似乎噙着笑。
陈绛不知道为什么就很高兴,可阿爹阿娘不说话,只闷头吃石花膏。
阿小的石花膏是家传的手艺,这几天又潮又热的没胃口,几乎隔一日就要做上一盆,弹弹软软的。
做甜口吃的时候切成小小方块,一勺一个,滑溜溜的顺着绿豆汤滑进肚子里去。
阿小原打算做蜜水来配的,去谈栩然那支银子的时候叫陈绛听见了,吓得小丫头大喊大叫,“不吃蜜,不吃蜜!”
全家都不许挨着蜂蜜一下!
如果用带孔洞的刮刀剐了石花膏下来,细细溜溜的淡黄透明长条,像米粉又像海蜇。
看得陈舍微有点馋凉粉了,就用石膏花做了一顿咸口的。
他种的番椒也是可怜,红一个,吃一个,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番椒和蒜粒细细的切碎了,浇上醋酱,吃惯了甜口的东西乍然换了咸口,谈栩然忍不住要皱眉头,一尝之后,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反复小人。
咸吃石花膏,酸辣爽口,乏味时来上一碗,极是开胃。
一碗清凉败火的绿豆石花膏下了肚,陈舍微的蠢东西也稍微耷拉了点。
听他同陈绛说,过些日子上了西瓜,下了莲子,这石花膏里就不止绿豆这样单薄了。
原本讲起吃的,陈绛总是乐颠颠的,此时却忧心忡忡的叮嘱陈舍微,“阿爹在外头莫要吃石花膏,阿小说外头的石花膏都是用蜜水的。”
陈舍微摸了摸她的脑袋,觉察到谈栩然也在看自己,他强压下去的热意又聚拢到耳尖去了。
卤面和人情
淫雨霏霏,水稻田的长势正好,可细小的杂草也渐次生长,成片的田亩除一个来回,就又冒了头。
吴缸从田里回来,顺便给大哥二哥带点吃食去,吴燕子忙迎上去接过他摘下来的斗笠和蓑衣,朝他使了个眼色。
屋里,大伯、小叔都在,吴缸知道他们来作甚,有些烦躁。
吴老爹被他劝住了没放开了种烟,大伯和小叔却又打起了这个主意。
田里黄豆刚播种,小菜刚收割,雨水又把人困在家中,可也没有翘着脚吃茶闲聊天的功夫。
且不说烟叶陆续收上来,烤烟房里还忙活着,就是寻常零碎活计,也叫人手里没空。
娘和嫂子应该在后头张罗饭食,吴老爷子弓着背,慢悠悠的剥着蚕豆,听着大伯说什么什么,他点点头,小叔说什么什么,他又点点头。
见着吴缸回来了,吴老爷子一努嘴示意他坐下吃饭,让吴燕子送饭去。
家里平素吃的也简便,不过卤面一碗,虾干、望潮(很小的一种章鱼)下油锅里一炒,倒热水做汤,胡乱放些新收的小菜下去,汤沸腾撒面,让汤把面微微蒸腾一会再搅散,煮上一会就成了。
汤浓面软,热腾腾的端上来,吃得吴缸浑身冒汗。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坐下吃面,大家话都少了,只听见吸溜面的声音,似乎就等着他搁下筷子好说话。
吴缸也听明白了,大伯小叔下半岔晚稻都不打算种了,就想种烟叶,而且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了,今来是为了陈舍微给搭的烤烟房。
吴缸抹抹嘴,搁下筷子,道:“种烟叶也不是不行,非得全种了?粮还得贡税,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