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舍微含笑看着她没说话,半晌凑了过来,索要一个吻。
落日西沉之后晚风习习,青松院里支起了小方桌。
原本陈昭远今日要来家中用膳的,可左等右等都没来。
“陈舍嗔前些日子就回来了,是不是被喊回自家吃饭了?又或者被先生留堂了?”陈舍微猜测着,看向谈栩然。
昨日谈栩然和蔡卓尔在曲竹韵家中碰了一面,蔡卓尔瞧着精神还可以,只是有些心烦意乱,说陈舍嗔不断叫嚷着说她失心疯,要抓她去祖宅,跪在列祖列宗前头忏悔过错。
会咬人的狗不叫,蔡卓尔没有理会,倒是曲竹韵替她担心,说若陈舍嗔真有此举,要蔡卓尔赶紧知会一声。
她会带人去解救她。
蔡卓尔被陈舍嗔大肆辱骂都没有哭,被这一句话却震荡出了泪水。
谈栩然正回忆着那日三人坐在一块,详议了陈舍嗔如果发疯,要如何应对的事情,就听陈绛口吻俏皮的说:“是阿远哥哥诶,又不是阿凌。怎么可能是留堂啊。”
谈栩然轻笑出声,道:“阿凌也只是字丑被留过几回,你可不要总提。”
“我只是偷偷讲。”陈绛道:“阿凌又不做文章,够用就行。”
暗巷的威胁和码头的瘿木
与杜忧几人有约的高凌骑着马儿走在去往泉州书院的路上, 马蹄声清脆闲适,‘嘚嘚哒哒’的响在街巷上。
这条街是主街的分支, 主要是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以及书肆, 文墨气重,也清静些。
高凌掏出一个布包,展开就见是一把用糖水煮过的莲子, 圆白一粒,顶上如鸟喙的一点微褐, 如此完整饱满, 却又仔细去掉了莲心, 软绵而清甜。
‘也不知阿绛是怎么做的?’高凌想着,随意搁在马镫上的灰麻鞋无意识的轻轻摆动着。
这是从陈绛身上染到的习惯,一尝到好吃的东西, 就会不由自主的晃脚。
冬天续了棉花的皮靴,春日扎实的千层底布鞋, 还有现在脚上这双苎麻草鞋, 从温暖扎实到透气凉爽, 高凌觉得自己都要被宠坏了。
原本想着少吃些,但今日去吃的那家鱼肚是现杀现做的, 从书院拐过也不少路。
他实在有些饿了, 马鞍袋里还有陈舍微做的奶酥卷、麻辣脆豆片、黄油干棍、坚果蛋卷、孜然烟熏牛肉干和香蕉面包。
打算等下同他们几个碰面了,再拿出来一起吃,用陈舍微的话来说, ‘玩去啊?那拿些去,同小孩们一道吃。’
高凌某些时候急不可耐的要做大人, 但有些时候, 又想永远做小孩。
他心情不错的闲闲驭着马儿, 眼角余光瞥见一辆眼熟的马车,掀了车帘露出半张面孔的陈昭远神情很是不安,车厢侧边站着个大汉,车前头还有两个。
这架势,堵人呢。
高凌一拽缰绳,黑马信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明儿学堂休沐,你不回家,在这作甚?”
陈昭远瞧见高凌,先是一喜,而后又有些羞窘。
“小子滚远些。”那大汉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同陈少爷说话,有你什么事?”
“陈少爷?”高凌嚼着这个称谓,皱眉道:“若是长辈的事情,无谓来烦他吧?”
“父债子偿天公地道!”那大汉说着,手搭上了车窗边,惊得陈昭远往车厢里一躲,又强忍惧意探出身对高凌道:“没事,我了解一下事情的因由。”
“不是逞强的时候。”高凌又轻一碰腿,让马儿往前踱了几步,“杜忧他们马上就来了,我们要一道吃饭去,你也来。”
杜这个姓令那大汉神色稍动,高凌低笑一声,道:“我是无名小卒,不过狐假虎威而已,你若有意,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下杜指挥使家的少爷。”
说话间,真有叠在一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几人对视一眼,撂下话道:“若想要有安生日子,早些回去劝你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见他们逃得飞快,高凌目光深沉的琢磨了一会,道:“是不是你爹在月港招回来的?”
陈昭远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
“倘若你爹真简简单单欠了笔债,人家大可上衙门告去。杜指挥使的名头这么好用,这些人背后八成是海盗倭寇。”
高凌从陈舍微处也听说了一些陈舍嗔的事,所以轻而易举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不是啊,你不还有个在漳州卫做副使的舅舅吗?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
陈昭远趴在车窗上,也想不明白。
“他们进车厢了没有?”高凌忽然问。
陈昭远摇摇头,高凌蹙眉又笑,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滑稽。
“就在外边同你说了几句话?这样客气?”
陈昭远本想说他们口吻很凶恶的!但仔细一想,他们的确可以做得更过分些。
“这事儿也别瞒着你娘,脓包大了总要挑破的,捂来捂去,要烂了。”高凌晓得陈昭远的性子,点了一句,“那天我见你娘在码头监工,行事也是果决干练,你与其在这踌躇,不如同她一起谋划个主意,这事儿还挺浑的,弄弄明白再说。”
“我阿娘在码头监工?”陈昭远有些不相信的说,似乎很替蔡卓尔感到委屈。
“这又怎么了?”高凌有些不解,道:“我婶子也常去啊,她们在码头还合租了货仓的,就在烟卷铺子的货仓边上。我瞧着两人说说笑笑,漆器和木雕装了货西去北上,买卖不错的,完事后还一道去集鲜楼吃鱼羹呢。”
陈昭远听得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点点头,道:“我会同阿娘讲的。”
“吃不吃饭?”高凌姿态轻松的倚在马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