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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崔府。
上元节后,崔府上下的灯笼很快就被拆除一空,临漳院又变回了冷冷清清的模样。
子时刚过,崔决带着一行?人?,借着夜色,潜入青陆阁。被烧毁的青陆阁已经重新修缮的差不多了。
只是院中徐燕芝亲手养好的那几棵粉杏不复存在,原本种着草木的地方空了一片,但仔细看?,便能发觉在空地上有?不少短而粗的木桩,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下。
而青陆阁的四周,居然挂满了招魂幡。
招魂幡之下,还?点着几盆幽火,空气中,弥漫着粗糙的纸张被烧灼后留下的气味。
跟在崔决身后的能文能武不禁对视一眼?,觉得此景怪异至极。
在表姑娘离世之后,院中也从未这么?布置过,怎么?最近悄无声息地多了这么?多东西。
紧接着,又有?一位男子背着手,走入青陆阁。
三郎君说的果?然没错,找一道士算出近几月阴气最重的日子,再去青陆阁,便能查到东西,将此人?的真面目揭露于世。
他们悄无声息地跟在这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只见他快步走入内室,将里面一根根红烛悉数点亮,他们才看?到在內室中,还?立着一口棺材,而进入内室之人?……
居然是崔氏家主,崔瞻远!
崔瞻远抬手推开那口棺材,他们也看?见了,那口棺材里,有?一具早已看?不出面貌的白骨。
只不过那身白骨,穿着的是表姑娘的衣裙,如?果?能文没记错的话,这身裙子,是表姑娘第一次来到崔府时的穿着。
他的头皮发麻,不再敢细想下去。
还?未等?到崔决的命令,二人?不敢行?动,但再一抬眼?,一旁的青年已经先他们一步走进了內室。
“父亲。”崔决长发半披,只用玉环竖起几缕青丝,冬夜的雪点落在他那身墨黑的暗绣裘衣上,不出一会,就已经堆了薄薄一层雪。
又在进入內室之后,瞬间化尽。
“您夜里来这里做什么??”
崔瞻远看?到崔决突然的出现,只是微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不慌不忙的神色,“你又是为何来这?”
“父亲。”崔决跟他父亲的口吻相同,并未回复,反而步步紧逼道:“事到如?今,您也不需要再向我隐瞒什么?了,我查了这么?久,您再想掩盖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您心悦表姑娘的母亲,为何要派人?盗走她的尸骸,令表姑娘寒心呢?”崔决瞄了一眼?他身后的白骨,“我也请教过别人?,这是一种招魂之术,需要在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进行?,去年已经错过,您只能带回她当年的故居,等?待今年日期到来。想必你当初让表姑娘穿一样的衣裙,住同一个地方,也是您早就准备好的吧。”
“父亲,你收手吧。”他说时,眼?中竟有?风雪俱灭的沉寂之色,“不要再这样亵渎她。”
这个她,连他自己都不知是否在指代另一个人?。
“崔决,你何苦至此呢?”崔瞻远负手而立,站在一片红烛之中,面色也如?同棺材中的白骨一样恐怖,他并不恼怒,反而先笑呵呵地与崔决谈判:“你查了这么?久,我也暗中警告你许久,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这事过去之后,我们依旧可以做父子,而我依旧可以将家族的事务托付给你。”
“四郎那家伙,心智不成熟,恐不能再担当。”
他低下眼?,挂在长睫上的雪花化成了水珠,在他分明的睫毛上颤动,“我只是答应了表姑娘,要替她完成这件事。”
“若您执意如?此,我也将尽我所能阻止你,将此事上报给宗族族长那边,父亲如?今的地位,恐怕难以保住。而您半生名?誉恐怕将毁于一旦。”他轻轻瞥了一眼?如?今面色铁青的崔瞻远,“父亲,你要如?何选择?”
“……是啊。”崔瞻远的表情?逐渐森然可怖,嘴上挂着一抹狠厉的笑容,“事到如?今,也最终证实?了我所说过的话,我想,或许我当初不该怜悯你。”
“就应该让你死在乱葬岗,跟你那爹一样,最后被野狗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说罢,还?未等?所有?人?反应,崔瞻远向着屋外大?喝一声,
“此人?乃二十一年前安国公世子闻佑褚侧妃遗腹子,当初我念在闻佑褚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将他从他已经被斩首的亲娘腹中剖出来,养在身边,还?让他处理崔氏一族的事务。可终究是养虎为患,此人?随了闻佑褚的低贱性子,故意挑拨宗族内斗,挑拨我和与大?郎四郎的关系,企图将崔氏推向覆灭深渊,养痈遗患,其心可诛!!”
“来人?,把这个罪臣之子给我抓起来!!!”
相见
徐燕芝先去南市买了些银丝炭, 打算分给黄鹂用用。等到她回?去时,便看到自家的院门敞开,还有几名?奴仆站在?门边, 好似在?等什么人。
那些人她是?面熟的, 在?离开酒楼的时候正巧瞥了一眼。
徐燕芝心里突地一跳, 忙将肩上的扁担置在?角落。
她琢磨着,说不定这些人只是?将黄鹂送回?来罢了。
她身上还有点钱, 若这几日日日如此, 她还可以其他地方凑合几晚。
她自顾不暇,可没时间管黄鹂的事了。
徐燕芝刚一转头, 就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人吓得尖叫。
那崔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有一段时间了, 连脚步崔家是?武将出身, 崔氏儿郎或多或少都有些功夫傍身,此话真不假。
“表姑娘,真没想到是?你。”崔智也吃了一惊, 生怕自己是?看错了, 但他自己腌臜事做了不少,对?鬼神之事无所忌惮, 不仅看到“溺亡”许久的表姑娘没被吓破胆,更有伸手触碰之意, “我不是?在?做梦吧?”
徐燕芝躲过?他的咸猪手, 一脸嫌恶道:“没错,你是?在?做梦, 如果你再不离开黄鹂, 再过?七天就是?你的头七。”
崔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声传到黄鹂的耳中,便提着裙子, 从?院门口跑到崔智身旁,看到徐燕芝那被人欠了五百贯的表情,惊讶道:“燕娘,你回?来怎么不走正门?”
“卿卿,这就是?你所说的姐姐?”崔智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徐燕芝,就像欣赏着唾手可得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