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珩携家眷踏进来的时候,不管是王公贵妇还是小官之女,纷纷投来目光。沈芊没见过这场面,不自觉挨近了萧羡鱼。
“他们为什么全看着我们啊?”
相较于沈芊的紧张,萧羡鱼倒显得大方,深知不论何时何地,仪态是家族的气度门面,于是扶直了小姑子的腰板,对四周的窃语毫不在意。
天下官员何其之多,在多代君王的统治下,两朝元老不在少数,宗室亲王也多,都是身份尊贵,背后各自有神仙、有渊源的,来到这种场合比不得一家后院,家风家底与势力的综合攀比,哪家都是半点错也容不下的。
沈珩观察到了萧羡鱼暗扶妹妹的动作,眼里闪过赞许,后头走着的沈靖亦是心安,有侯府嫡系出身的嫂子带着妹妹,想来出不了岔子。
萧羡鱼认人能力一般,这时却一眼看到了永明伯爵府的人,在那头站着与旁人说话,来的人正是伯爵夫人,她的婶婶。
正当她看伯爵夫人时,伯爵夫人也恰好看到了她,萧羡鱼不着痕迹地,恭顺低头示意问好,那伯爵夫人面无表情,也不再看过来还是老样子,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殿内比园子安静许多,太监从进门起,腰弯得更低了,继续领路。
萧羡鱼知晓里头不止坐着皇后娘娘,太后身为天家长辈,皇后娘娘一定会邀请出席,自己的这个姑母是许久未见,也不知还打没打心思在她身上…最好不要有,她如今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可是权势斗争中,有几个人能挣脱出来,一个人得到的永远和要付出的相平衡…太后对自己抱的是什么心思,萧羡鱼目前是想不出来的,油然生了一股紧张,深吸两口气,要自身保持淡定,静观其变。
大伙正了正衣冠,沈珩拉过她的小手,十指交握。
萧羡鱼诧异,想把手拔出来,可沈珩力气大,握得紧紧的,掌心温热。
“你干什么,别这样…不成体统。≈ot;她小声嗔他。
沈珩目视前方,领她入内,低声说道:“一会如果见到了太后,保持礼数就行,而皇后娘娘待人温和大方,你不需要紧张。”
原来,沈珩竟是发现了她的不安,这家伙近来日日闹别扭,拉长个脸,不声不响的,临了关键时刻还是关心她的,面上一套,心底一套,真叫人不知怎么说他好。
萧羡鱼就觉得沈珩这种闹法,自己竟也舍不得冲他不耐烦,还得小心翼翼讨好,求一个实在不知自己错在哪的原谅。
“唉,被吃得死死的…”她不经意叹出嘴。
沈珩自然听见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挑了挑眉,并没说什么,只因殿厅已在眼前,只是紧了紧交握的手,无声给予关怀。
进了内门,果香酒味扑鼻而来,宫女左右拨开玉珠帘子,宽敞恢宏的殿内主座上端坐两位天下之母,殿下两列也入席了好些女眷。
萧羡鱼与夫同行,身后跟着沈氏兄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四人恭敬上前,齐齐跪下行了大礼,沈珩正声道:“臣沈珩携妻、弟妹拜见太后,拜见皇后!”
太后一见萧羡鱼,露出慈爱的笑容,谁也没发现指甲丹蔻手中的佛珠,那拨动的速度缓了下来,力道加重,“哎哟是我家三丫头来了。”
宫宴(二)
时至今日,不得不说太后造成的影响深远而不可测。
简简单单一句话,恍然间打回了那场噩梦里。主座上那道声音仿佛被四年的光影拉长,笼罩了她。
祥和的语气,字字透足了威胁,要她成全了姑母,成全了侯府…令人室息。
“羡羡,起来了。”
萧羡鱼一怔,娇小的身躯被沈珩揽在怀里,毫不费劲地带着站起来,待人站稳之后才松开。
就这么一下子,萧羡鱼深吸口气,恢复如常,笑颦如花对太后说道:“姑母,好久不见,侄女甚是想念。”
姑侄俩的对话有几分真心,旁人不得而知,气氛却是融洽的,沈珩与沈靖向太后、皇后告了一声,说先去官家那边。
皇后的宴席原本就是为女眷而备的,男人们会去隔壁宫殿安置,期间可以回来在两边的园子走动,宴席结束后再一同回去。
离去前,沈珩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听皇后娘娘的。”
沈家兄弟在萧羡鱼茫然不解的目光中大步走了,尔后又听萧太后说道:“来来来,三丫头,这离哀家近,你就坐这吧。”
萧太后所指的位置是离主座下第一的左位,沈芊挽着萧羡鱼便想过去,她们站在中央久了些,老被人盯着看不舒服,尤其萧羡鱼之前退亲另嫁,如今又嫁回沈家的事迹,总是让人立于风口浪尖,连带了她这位姑子。
相较于沈芊的急缺,萧羡鱼却没动。那以左为尊、又最前排的位置,真的是她们能过去坐下的么?
这时,郭皇后缓缓开口:“太后喝高兴了,一时忘了那是留给郑老太师夫人的位置,萧氏与沈氏你们去第三排坐下吧。”
果然如此。
萧羡鱼这才看向首次见面的后宫之主,年过三十的郭皇后生得温婉大气,鹅蛋脸上,额间钿花红艳,双目有神,一袭乌金凤凰袍与黄金东珠凤冠彰显尊贵雍容,饶是见过不少宝贝的侯府嫡女,也打心底震撼这一份无人能及的母仪风范。
她谨记成亲时,郭皇后送上门的荣耀,欲再次跪地叩恩,不料萧太后不悦说道:“今日乃是家常宴席,不必讲究那么多礼数,哀家一个老婆子想要和侄女坐近些,这也不行?”
说完,不让人有任何拒绝的机会,祥公公上前来对她们做了“请”
的手势。
萧羡鱼不着痕迹望向郭皇后,郭皇后也是无法,垂眸别开了视线,若无其事。
那个座位是给郑太师一家准备的,郑老太师年过六十,学富五车,外号万卷书先生,先帝聘为帝师,帝驾崩后,孝帝依旧奉他为教,可见其地位之高,夫人孙氏也封得一品诰命,来皇家宴席坐主座下第一左位无可非议。
沈芊这丫头此时再怎么急切也察觉出不对劲,“嫂子,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
萧羡鱼带着她大大方方地坐下,不顾四周投来诧异与暗骂的目光,对太后说道:“既然姑母安排,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
萧太后满意地点头,叫宫人们为她们那一桌斟酒。
“这算什么事,既无诰命,又非天潢贵胄,凭什么坐那个位置,宫里如今都能凭关系乱来了。”
在她们的隔壁,也就是左二第一排的座位里端坐一位四十岁的贵妇,乃彪国公夫人吴氏,二品诰命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