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弹琴?”严梦舟与她同时问出。
话音落地,两人同时驻足。
隔着四五尺的距离,施绵脸对着他,目光只敢停在他肩头飘落的竹叶上,声音不自觉地低弱,“是菁娘……弹着玩的。”
“哦。”严梦舟回道。
随着他话音的结束,两人的对话到了尽头,鸟儿仍在啾啾啼叫,劲竹继续摇头晃脑,衬得他俩的安静格外不正常。
施绵心里着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寂的,说什么?她脑子怎么忽然转不动了!
窘迫中,几声犬吠传来,一只黄狗从竹林中窜出,直奔施绵腿边摇尾讨好。
是几年前十三养的小狗,已经长得很强壮了,每日漫山遍野地乱跑。
施绵心里骤然一松,心道果然是只贴心的小狗,会给人解围呢。她顺势往碎石小径的一侧挪动,给严梦舟让出位置,然后弯下腰去摸黄狗的脑袋。
严梦舟看出她行动中的避让,微一颔首,侧身向她身旁走去。
背对着彼此就不会那么尴尬了,可就在擦身而过时,林外传来一声怒音:“不准碰我媳妇!”
两人一起抬头,看见十三站在小径尽头,怒气冲冲地盯着施绵的手。
作者有话说:
十三:我才是最早成家的那个。
来信
十三从来不肯让施绵碰他的东西, 不论医书还是小狗。以前被严梦舟嘲视狗如妻,现今坦然认可,脸皮之厚, 施绵与严梦舟加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施绵将手从黄狗头上移开, 严梦舟就停在她身旁, 林中小径狭窄,她一站直,宽袖被风吹动,就扑到了严梦舟手臂上。
严梦舟侧了侧身向前半步,施绵察觉到, 下巴微收,敛着袖口向后退一大步。
这下风再怎么吹,两人都不会产生半点碰触了。
“天天偷摸别人的狗,你烦不烦啊?”十三恼火, 脚底板用力,踩出“咚咚”的脚步声。
主人来了, 小狗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扒着施绵的裙子摇尾巴, 想与她一起玩耍。
对于十三的嫌弃, 施绵习以为常, 很久以前就不放在心上了, 现在却突然不悦。做什么这样讨厌她?她喜欢小狗, 又没有偷偷摸摸,明明每次都是小狗自己跑来找她的。
施绵再次往后,小狗像是把她的裙角当成翩翩彩蝶, 跟着追了上去。
她把手横在身前, 小狗后腿蹬地, 意图站起来去舔她的手掌。
施绵高兴了,目光从严梦舟背上掠过,对着将至跟前的十三道:“明明是你媳妇偷偷来找我的,它嘴馋,老要我喂它骨头。”
几人都知道这里的“媳妇”是指小狗,施绵这样说小狗没问题,换成“媳妇”俩字后,怎么听都很奇怪。
十三脸都绿了,严梦舟眼角一抽,也看了施绵一眼。
施绵弯下腰把小狗朝十三那推,推开两步,小狗主动扑了回来,她道:“看见了吧,你媳妇更喜欢我。”
十三终于走到严梦舟身边,一个大喘气捂住胸口,另一手颤巍巍地指着施绵,“你、你……早知道我还帮你揍周老鼠?我把你装麻袋里送给他!”
严梦舟将他的手压回去,紧眉道:“别拿这种事说笑。”
十三大吼:“她拿我媳妇说笑你怎么不管!”
“……我给你抱回来。”相识多年,严梦舟始终无法理解十三的思路。
他按住十三走向施绵,在她面前弯腰抱小狗。小狗长得壮实有力,被他碰到即刻挣扎起,同时嘴中咬着施绵的裙角不松。
施绵连忙弯腰拽住裙子。
小时候她能轻而易举按住小狗,现在小狗长大了,她就成了弱势的那个。
在她第二次错过从小狗口中抢回衣角的最佳时机后,严梦舟的手伸了过来,直接抓住她的裙子。
他有意避着,两人的手同抓在裙角,隔着柔软的织锦,并未触及。
施绵却在他抓上时惊惶缩手。
就好像严梦舟不是去抓裙角,而是去抓她的手,而她避之不及。
动作太醒目,严梦舟想不注意都难。他的手顿住,缩回手的施绵也僵住,空气凝滞般沉重。
几息后,严梦舟若无其事地继续从小狗口中扯裙子。
施绵上衫是缀着淡色流云的雾白薄衫,下裙呈逐渐加深的天青色,裙角绣着连绵青山,乍一看,真就是薄雾笼罩着的雨后空山。
清雅的软绸裙角被严梦舟抓在手中,施绵看见了他虎口处薄薄的茧子,摩擦着精致的绸裙,将其揉皱。
她悬空的手缓缓放下,落在裙子上方,缓慢而用力地收紧。
小狗的嘴巴终于松动,被扯出的裙摆上洇湿一大片,还被狗牙磨出几个破洞。
“反正都破了,还不如直接撕,费那么大劲扯扯扯,不嫌麻烦!”十三走上前接过挣扎的小狗,胳膊肘使劲一夹,狠狠瞪了施绵一眼,道,“就你金贵,烦人!”
撕开是更简单,可她是个姑娘,姑娘家的裙子被撕破了,不管由于什么,总是让人难堪的。
十三抱着小狗走开,严梦舟松了施绵的裙角站直,看着施绵的头顶问:“贵叔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