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她嗤笑一声,眸中晦暗不明,“你去吧。”
见太医走了,方才的宫女大胆道:“殿下莫生气了,历朝历代后宫都是这个规矩,您……”
“凭什么?”她径直打断了她的话,“这后宫女眷众多,连正常瞧病的资格都不配有吗?”
“不止是后宫呀……”那宫女小声说了些什么,忽然又紧张地捂住嘴,再不肯说了。
江禾叹了口气:“你去书院,去请一个叫颜竹苓的先生过来。”
“是。”
“殿下!”小芒慌慌张张地回来,差点撞上那要去书院的小宫女,“诶——慢点!”
“早便传信给你们说找到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奴婢知错。”小芒应道,“奴婢刚刚去打听了下,今早苏小姐她在首辅府内……确实与首辅起了些争执。”
江禾闻言,立即将她带到殿门口,小声道:“你此言可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还在那小摊附近,找到了这个……”
小芒犹豫片刻,还是将那一角碎布递给了她。
她连忙接过,却在一瞬间,整只手都抖了起来。
——那是首辅府护卫衣物的纹样,她去过他的府上,不可能不认得。
那块碎布在她手中被一点点揉皱,她努力仰起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却终究没能阻止那悬在眼中许久的一滴泪落下。
仿佛被撕开了口子般,她蹲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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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酉时还有好一段时间,裴渊早早便租了最贵的画舫,独自一人乘船到了湖心亭,又吩咐船家回到岸上等人。
他的眉目间有着极为少见的柔和,以至于船家见了他,不仅不畏惧他,还同他拉了几句家常。
他想得很好,他与他的禾儿可以在这方小亭中促膝长谈,若入夜凉了,便可回到这画舫中,寻一方温暖,秉烛夜话。
这一次,他要将他全部的想法、全部的经历都告诉她,他和她之间,再也不会有隐瞒与误会,他们可以回到从前那个样子。
他再也不要和她互相伤害了。
手中捻着一片上好的茶叶,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如春日暖风般温柔的笑。
然而直到两岸渐渐掌了灯,他依旧孤身一人坐在那里。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沉了一整日的天色,忽然像开了闸口一般,终于将今年的第一场雨纵临人间。
雨水落在湖面上,逐渐泛起了层层水雾,他看不分明岸上的情形,竟只身走入雨中,在离对岸最近的桥角处,探头张望。
岸上人匆匆来往,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驻足停留。
“苏欢受了伤,一定是被耽误了。”他轻声道,任凭雨水将他全身浸得冰凉。
湖上涟漪圈圈,风中传来阵阵打更声,随后便是万籁俱寂。
他闭上眼,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痴人。
“公子、公子!”
他听到有人唤他,微抬眼帘,才看到来人只是红鸢。
“下去。”他淡淡命令道。
“公子,您全身都是烫的,您跟属下回去!”红鸢丢了伞,在雨中冲他喊着,“您身子本就没恢复好,经不起这般折腾!”
“让开,她还没来!”
“都什么时辰了,她不会来了!您日日捧着一颗真心待她,她又何时把您当回事!”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他低吼一声,一把将红鸢推开,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发丝已彻底湿透,紧紧贴在他苍白而滚烫的面颊上,他眼前黑白明灭,只觉阵阵眩晕不断袭来。
恍惚间,他竟一头栽进了水里!
温柔
初春的第一场雨来得异常凶猛, 夜风也跟着呼啸,昏黄的烛火跳动了整晚, 直至天将明时才堪堪歇了。
江禾只留了颜竹苓一人在屋内, 同她一道窝在床边,整夜守着她的友人。
“殿下,天都要亮了, 您多少去歇息一会。”颜竹苓缓缓睁开眼睛,小声道, “殿下信任竹苓, 竹苓也定会在此尽忠职守。”
“我不困。”江禾一只手搭在苏欢的手臂上, 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把颜姐姐叫到这里来,也是辛苦了。”
“竹苓情愿供殿下驱使。”
说罢, 她犹豫片刻,又道:“其实, 殿下不传唤, 竹苓也本是想来找殿下的。”
“我同你一见如故, 你不必与我这么客气。”江禾撑起身子,道, “是有事同我说吗?”
“好。”她咬了咬唇, “我那弟弟……颜枫,他对殿下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前几日给殿下与首辅大人造成困扰了, 竹苓代他向殿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