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刘教师来此接唐姻回程。
唐姻较上次与母亲分别更为不舍,眼眶里噙着泪,拉着母亲的手:“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嫁人,让女儿留下吧,我想照顾母亲。”
唐国公夫人只当唐姻恋家娇嗔,并非真意,细声哄道:“母亲身子不好,加之家中贪了案子,无法前去观礼,待到一切妥当之后,我再去苏州看你,你安心去。”
合上车帘,车轮滚动,看不见母亲的脸,唐姻眼眶里的泪才大颗大颗地无声落下。
香岚也不知该如何哄她,默默地为唐姻拭泪,小声说:“小姐莫哭了,等下还要见三爷和王大人他们呢。”
唐姻点点头,止住了泪水。
很快,到了码头。码头上的人不多,一行人上了船,时辰一到便起了锚。
唐姻心中烦闷、失落,避开众人独自上了甲板,望着水面出神。
她自责不已,三个姐姐远嫁,她是唯一一个能照顾父母的女儿。可父亲涉案至今,她除了担忧只剩下无能为力,母亲重病,她也无法尽孝膝前。
今日,她对母亲说想留下并不是漫无边际、不经头脑的言语,乃是真心实意的。
至于能否嫁给表哥,于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可是,就算她留下又能如何?徒增父母的烦恼罢了。也不知父亲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是否真的有郎中为他瞧病。
船头冲击着浪潮,将水面劈成两半。凉风习习却吹不散忧思,风声擦着耳边经过,夹杂着衣袂破空的猎猎声响。
唐姻闻声回头,宋昕正负手立于她身后不远处,也不知站了多久。
“三表叔,您怎么出来了。”
宋昕往前走了几步,与唐姻并排站在船头,隔着一臂有余的距离,状若无事地看着她。
唐姻那双细嫩的手紧紧扶握着栏杆,由于太过用力,指甲的边沿紧绷出一道浅浅的粉白。
宋昕忽然想起他在京师收养的那只雪白的幼猫,红红的眼圈,缩在路旁的杂草中独自舔舐着伤口。
他收回视线,语气很轻,几乎淹没在风中:“昨夜,郎中已经给唐国公瞧了病,地牢内的嫌犯都发了棉被。”
唐姻未曾想宋昕会特地与她说起这个,先前在地牢的时候,三表叔能向高大人提议此事,她已经满心感激了,万不敢再朝三表叔追问父亲的情况。
如今高大人答应了此提议,三表叔在这其中定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三表叔,我……”
唐姻想向宋昕道谢,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已经谢过宋昕太多太多次,那个“谢”字,到如今竟显得颇为苍白无力。
宋昕道:“你不必如此,此事没必要放在心上。我此举,并非为了唐国公,之前便说过,地牢内关押的是嫌犯而非罪犯,我只是依律行事。”
宋昕的语气泛泛平素,唐姻分辨不出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宋昕这样说,的确让她舒坦许多。
春暖花开,碧空万里。
几日行船,一行人又回到了苏州府。
下了船,众人思乡心切,都嚷嚷着行船太慢。
而宋昕却觉得,这趟船总是走得太快,快到总有些东西如流沙一般难以抓住,只能眼看着从指缝间溜走。
动心
◎他好像喜欢她了。◎
枝条抽新,伴着满院浓香。
唐姻再度回到了苏州宋府,夜阑院中寂静幽然。夜晚的宋府总是这样,寂静悠然之中,却透露着静谧的暗涌。
她沐过浴,坐在二夫人的榻边交代这次回杭州的情况。
得知姐姐的病得到了救治,二夫人心绪稍缓,聊了一会杭州那边的境况,话题回到了唐姻将近的婚事上。
这些日子,宋府长辈已经备好了婚宴的请帖,东园的流云院也收拾了出来,打算作为唐姻和宋的婚房。
成婚是大事,尤其是如江南宋氏这种名门望族讲究也颇多。
迎亲一项备受宋府重视。
二夫人说,大夫人特地请了苏州最好的婚服裁缝,明日一早就来宋府,为唐姻和宋彦量体裁衣。
唐姻应下,这晚早早便躺下了。
可翻来覆去的,唐姻有些睡不着。
试嫁衣……
她长这么大,穿过上好的绫罗,用过绝美的绸缎,唐国公府尚未衰败之时,衣裳款式都是随意挑选的。
可她唯独没有试衣过嫁衣。
不知怎的,唐姻有些小小的激动,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难免有些兴奋。
不知道表哥会不会喜欢她穿嫁衣的样子……
烙饼似的,翻了好几个身,唐姻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日一早,几个活泼的姑娘拥着一个三十年纪的干练女子来了夜阑院。
这女子姓胡,正是大夫人请来做婚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