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边关棠舟府人士,十八岁嫁给一名军户为妻,谁知新婚没多久,他便应征上了战场,我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接到了他战死沙场的消息,因为悲伤过度,没有保住胎儿,险些一尸两命。”她简单概括了自己的那段惨痛经历,言语间还泛着淡淡忧伤,“哪怕我与相公现在膝下已有一子,但这辈子我都会惦记着我那没能出生的孩儿。”
苗笙修长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茶杯,指尖因为使劲而变得发白,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轻声道:“风姐请节哀。只是我与你不同,你是意外落胎,我是自己不想要这个胎儿,我并没有你那般有母性。”
万里风知道他在用“母性”这个词来逃避:“父性、母性只是托词罢了,更重要的是责任。”
苗笙抿了抿唇,垂眸道:“你还说不是来劝我别这么做的。”
“决定还是你来做,我只是要告诉你可能会付出的代价。”万里风坦然道,“因为一旦落胎,就没办法再后悔了。”
苗笙沉默片刻,继续道:“我知道代价是什么,心里的责问、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亲生血脉,这些我都能接受。”
“苗公子,除了逃离萧儿,你出来寻找身世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万里风显然是个急性子,没等他回答,便自问自答,“如果猜得没错,你不仅是想知道自己的出身,其实还想寻找家人,对不对?沉睡十年醒来,身边全都是陌生人,他们虽然对你都很好,但没有一个是你的血亲,你想要寻找你真正的亲人。”
苗笙双手放在膝盖上,听到这话,不由紧紧攥紧了衣袍。
是啊,他想寻找自己的家人,不然也不会要去锦丘寻找苗氏族人。
“你腹中已有个上天安排的亲人,为何你要放弃它,另寻那些早已不在乎你的家人?”万里风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咄咄逼人。
苗笙心头泛起火气,怒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家人不在乎我?!”
“如果他们在乎你的话,你当年就不会孤零零地在五陵渡晃荡!”
万里风不想伤害他,也不能透露一些真相,只能道:“萧儿太疼你,宠你入骨,他不会跟你说这些,只会顺着你,但总有人要跟你说。”她把手里茶杯放下,又道,“女子落胎危险性极大,何况你一名男子,我相公还有谢大侠跟萧儿讨论过,他们都觉得,其实足月生产更安全些。”
“在我看来,哪怕你把孩子生下来,再将它送走,托付可靠人家养大,也比你这样仓促决定的好。”
万里风说的全都击中苗笙心坎,他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是落寞地坐在那里,头脑一片凌乱。
“我能明白,你觉得身为男子,却突然怀胎,好似很屈辱,让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个怪物。”万里风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可你应该想,这是别的男子都无法拥有的体验,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去感受呢?”
“你不想别人带着偏见去看你和孩子,就要自己先不带偏见。抛去男女差别这种无聊的东西,去珍惜这个上天赐予你的亲人。”
跟万里风聊完,苗笙觉得自己像是被剥皮拆骨,心臟都被看透了,出了一身冷汗,回到小院里,三魂不见了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