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 两人衣袂轻轻摆动, 明明都在笑,可江眠月却无法从他们二人的任何一个人眼中, 看到哪怕是半点的友善和笑意。
气氛仿佛降到了冰点, 凉飕飕的,比寒凉的空气还要凉上几分。
可那冰点之上, 却又仿佛有火花溅起, 一股无形的压力沉在几个人周围。
江眠月几乎不敢呼吸。
崔应观在发怒, 她能理解……在他的印象中,祁云峥是加害者, 是她上辈子不幸的来源,是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 如今自己与祁云峥走得近,对他而言本就是一件颇有些难以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是这样的时辰, 这样的地点,这样的练习……
莫说是崔应观, 即便其他随意一个人出现, 都难免要多想。
这也是江眠月与祁云峥莫名默契的……想要避开其他人的原因。
可是江眠月却极不希望这样的场面出现,可是不管她如何对崔应观暗示,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而祁云峥会发怒, 江眠月却是没有想到的。
照理说, 平日里的祁云峥说不上温柔无害, 但也是十分儒雅和煦的模样,从不主动挑起事端,更不会轻易与人下战书,做出这样“冲动”之举。
可如今,他却像是被崔应观挑起了脾气似的,倒像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与崔应观一决高下。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二人在寒风中,崔应观笑道,“好啊,祭酒大人既然要比,不如赌些什么?”
“可以。”祁云峥极为“大方”,“崔司业想赌什么,尽管提。”
“若是我赢了,日后江眠月课后的骑射,便由我来教。”崔应观开口道。
“崔司业对江眠月倒是很执着。”祁云峥意味深长的看了江眠月一眼,江眠月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垂眸不语。
崔应观上前一步,挡在祁云峥的面前,不让他的目光触碰到江眠月,他眯眼笑道,“祭酒大人说要求吧。”
“不必提前说,待我们比完,若是我赢,自然会与你提。”祁云峥道。
“这不公平。”崔应观立刻不满道,“谁知道你会提什么过分的赌约?”
“怕了?”祁云峥慢条斯理的看着他,“怕了便不要比了。”
崔应观眯了眯眼,即便知道他在激将,可是眠眠便在一旁看着,他若是此时退却,岂不是十分没有面子。
“祭酒大人说笑,我崔应观骑射上还未输过。”
“那便承让了。”祁云峥做了个请的动作,崔应观毫不客气,二人一前一后,缓缓往骑射场上走。
江眠月微微张着嘴,有些反应不及。
半晌,见二人已经在分弓箭,她才抱着手炉快步跑了上去,喘着气说,“祭酒大人,司业大人,天色已经不早了,况且今日乌云密布,看不清靶子,若是误伤了人可不好。”
“不会,眠眠,你放心。”崔应观轻轻垫了垫祁云峥带来的两张弓,挑了一个更顺手的。
祁云峥听到“眠眠”二字,缓缓侧眸,眼眸中略显冷意。
另外二人却并未察觉他此时的神色,他也并不开口,只淡淡垂眸,看向那些未开刃的箭。
未开刃的箭头实际上依旧有冲击力,且那些箭头为了扎中靶心,只是不锋利罢了,若是射中了人,也会受伤,只是不会有致命伤,最多是击打伤和擦伤。
祁云峥抚了抚箭羽,淡淡开口,“三局两胜。”
“可以。”崔应观果断应声。
“骑射一场,定点一场,马上双箭齐发一场。”祁云峥道。
听到双箭齐发四个字,崔应观睫毛一颤,看向祁云峥,喘了口气,“可以。”
江眠月在一旁莫名有些紧张。
双箭齐发?这得有多难?
崔应观的骑射本就赫赫有名,虽然江眠月没有亲眼看过,但他会被安排在国子监教监生们骑射课程,便可知他应当是众所周知的厉害。
祁云峥虽然没有什么骑射的名头,可江眠月上辈子却亲眼见过他的本事。
若是寻常骑射与定点,他们二人应当是不相伯仲。
那么双箭便是定胜负的关键。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十分紧张的看着二人。
“只有一匹马,换着来。”崔应观道,“你先选。”
“随意。”祁云峥也并不在意。
“承让。”于是崔应观不跟他再客气,率先翻身上马,风吹起,马蹄踏过硬冷的地面,发出清脆而带着冲击力的声音,他逐渐提速,手中拿着弓,另一只手驱马,速度不快不慢,稳健而身姿优雅俊逸非凡。
江眠月一时间有些惊艳,她从未见过崔应观骑马,如今看来,倒真是如传闻中所言那般擅长,那马儿极听话,要快便快,要慢便慢,他便在这看快慢之间调整视角,拉弓,瞄准,射箭。
只听“咻——”一声,那箭随着他手指的松开飞驰而去,直接狠狠扎进了远处的靶子上,极稳。
“正中靶心。”崔应观笑道。
江眠月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叹,崔应观方才的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动作又漂亮连贯,看似轻松,其实绝非寻常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