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放下手里的刨子,大树威胁石头的一幕他也看到了,甚至还听得很清楚。
他长叹一声,“家门不幸啊!”
张家大媳妇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抱着大树哭:“爹,娘,大树这是压力太大了,一家两个读书人,哪养得起,这日子越过越艰难,大树就是为家中着想……思虑多了成绩才会下降。”
她努力地为儿子辩护,绝对不能让公爹和婆婆对儿子失望。
张老头向来沉默寡言,但说话总一针见血:“威胁堂弟造假是为了全家好?”
张老太太的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咱们家是有两个读书人没错,但现在日子可有比以前差?”
石兰寺的香客极多,张老太太又是个精明的,让老伴打造小凳子、小篓子等,让大儿子夫妇到山脚下卖,还捎带卖些木头玩具之类的,生意十分红火。
二儿媳妇则做得一手凉面,与丈夫张二郞在山脚下支了个摊子卖素面,生意极佳。
家里的收入多了,别的不说,单是吃食方面就比以前大方,如今每隔七八天就能吃上一回肉,哪像以前,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吃上一回,且多半没二房的份。
张老太太生气过后便是伤心。
她叹道:“大树啊,奶知道你不忿石头也能读书,可石头读书真不花家里什么钱,笔墨都是他爹娘赚的钱买的……相反,真正花了公中很多钱的是你,奶敢说从未欠过大房任何东西,亏欠的都是二房。”
“二房做素面卖是二房的手艺,别看大房生意更红火,卖的却是你阿爷辛苦打造的凳子篓子,没有你阿爷的努力,大房就赚不到钱。”
张老太太努力保持平静,却是越说越气。
大房就是趴在他们老两口身上吸血!
以前一家子没人做生意,他们也没机会发现大房是什么货色,现在对比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二房,偷懒藏私的大房实在碍老两口的眼。
张老太太甚至怀疑,就大房的德行,等他们老两口老了,动弹不了时,他们真的会伺候他们老?
张家大媳妇不服气,大树就更不服气了。
他们是大房,两老日后要靠他们养老的,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张老太太横了他们一眼,冷笑道:“你信不信,你阿爷若请人卖这些东西,钱还更多。”
大儿媳妇顿时不敢吭声,脸上露出心虚之色。
她当然信啊,丈夫可没少偷摸藏钱,经常到县里吃猪头肉喝点小酒,她怀里还藏着丈夫给她买的银耳饰呢。
张老头一直冷眼旁观,眼看老伴越说越气,他冷不防开口:“分家吧!”
分家?!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几日后,石头在学堂休沐日时,开开心心地去石兰寺,给玄济大师送他奶做的糍粑。
糍粑沾红糖很美味,不止江河这大师爱吃,连大白蛇都吃了好几个。
鹦鹉的话,半个都吃不完,剩下的半个被大白蛇虎视眈眈地盯着。
鹦鹉的翅膀一拍,将糍粑转个方向,就算它吃不完,剩下的糍粑,这条长虫也别想吃!
石头也不怕它们,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不过一年时间,他的皮肤就捂白,加上营养充足,身高也开始拔高,现在他和大树站在一起,再也没人说他生得不如大树,反而说大树不如他。
江河喝着清茶就红糖糍粑,感慨道:“果然每十天定个休沐日很有必要。”
休息的日子真是美好啊!
天天都接待那么多香客和病人,他差点操劳去世,人家医院都会让医生休息,他当然也要定个休息时间。
石头高兴地说:“大师,我进入甲班了。”
他的话音刚落,江河就惊喜地拍着他的脑袋,夸道:“石头真是太棒了!走,跟我去厨房,我给你做个菜祝贺一下!石头真是读书的好料子,才一年时间啊,我等着你过童生考秀才。”
石头笑得有些害羞,他爹娘都不是会夸人的性子,而他爷奶一般只夸大树,只有大师会将他夸到脸红,仿佛他取得的进步多了不起似的。
江河道:“为了奖励石头进步,今天我给你做个油焖茄子!”
石头爱吃茄子,但农户人家哪有这么多油霍霍?江河第一次做这个菜时,石头差点没啃盘子。
石头乖巧地坐在灶前帮忙烧火。
他爹娘忙着做生意,送到大师这里的柴禾大半都是他去山里砍的,虽然大师不缺柴,可这不是来了条会冬眠的大蛇么,石头担心大蛇要烤火,多少柴禾都不够烧。
“大师,其实我前两天做了一件坏事。”石头神色有些不安,“这事对大伯他们家不好,对我们二房却有利,可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真的忍无可忍。”
他咬了下嘴唇,继续道:“我知道爷奶在角落听着,所以才挑那个地方激大树说心里话的。”
这一年,他努力学习,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甲班,大树却掉到乙班。
石头知道大树怪自己,大树想让他对爷奶说谎,说大树的成绩进步了,还威胁自己以后不准考得比他好,不然他就让人打断自己的手。
他不敢冒险,他知道大伯认识城里的地痞混混,大树私底下也结交几个爱打架斗殴的朋友。
石头抿着嘴,“所以我让他的真面目暴露在爷奶面前,现在我们家已经分家,爷奶分得很公平,我爹娘高兴坏了,日后他们赚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自己的。”
他没有害人之心,但也不能将自己放在危险之地,只能提前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
江河放上黄豆酱,然后将锅盖盖上,让茄子在锅里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