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却无声地捏了捏兜里的卡片,目光落向对方白皙的颈部。
瓶盖锋利的边缘,顺着他的喉咙划过的时候,洇出的血是不是温热的?血顺着指尖滑落,可以绽出罂粟花一般的暗红吗?
随苑“嗯”了一声。
谢禾清晰地看到了对方脆弱的喉结轻轻滚动,皮肤是苍白的颜色。
进屋后,谢禾将目光朝盛放着瓶瓶罐罐的架子上看去,直到看到那边还放着几个黑色小罐时,这才松开紧捏卡片的手指,如常带路。
绕过弯弯绕绕的过道后,众人来到了停尸的房间。
停尸房间里像是开了冷气一般,气温低得瘆人。角落里尚摆着一些杂物,因是背着光,看起来就像是幢幢鬼影。
而在房间正中,橘黄色的灯泡幽幽然地照明,光束投在中心停放的尸体上。
尸体蒙着一层起伏的白布。
只身侧垂着一截白皙修长的手。听说人已经死了三年,可那只手虽苍白,看起来却像是才走没多久,仿佛随时会起尸一般,教人心底瘆得慌。众人牙齿打颤,一阵脊背发凉。
“禾禾啊。”张校长已经扑倒了尸体上。他穿着一身纯黑的正装,身体很壮实,看起来明明是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形象,此刻却嚎啕痛哭起来。胖胖的肩膀都在颤抖。
谢禾听到这两个字就感觉牙酸,只想把他的嘴巴堵起来。他拍了拍张校长的后背:“跳楼自杀的,已经很碎了。你再这么一扑,就该压成一张薄饼了。”
他神色懒倦,尾音稍挑了一些,“……做夜宵?”
张校长:“……”赶紧直起身来,低咳着,胡乱擦擦眼泪。
谢禾直勾勾盯着他:“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张校长。按理说冤死的魂魄会绕着尸体久久不散,可是你女儿她明显不想理你。”
“作为一个父亲,你觉得她是为什么寻死?”
张校长将手掌掩住脸,深呼吸了几口后松开,只是眼中还带着些红,嗓子也哑了:“我和她妈妈离婚得早。禾禾之前一直和她妈妈过,她妈妈后来得了肿瘤去世了。我就把禾禾接到了城里——想来,应该是她小时候的教育出了问题。”
谢禾心里暗道,这手责任推得好,直接推给不会说话的故人。他又问:“你有新的家庭?”
“有是有。”张校长说,“我和我现在的内人一直没要孩子,就只疼她一个女儿。禾禾的成绩在学校里还行,人也听话,只是可惜,才十几岁就……”说着说着,他似乎苍老了很多,难以自抑地吸着鼻子。
许是因为他身材高大魁梧,看起来就像是流泪的鳄鱼。
真的疼她吗?
谢禾想起来之前在洗手间的时候,那些学生骂她是“没娘的崽种”。如果校长和他夫人真的对这个女儿特别好、处处呵护,别人怎么会这样说她。种种迹象来看,她是一个特别可怜的女生。
不过鬼女死后在学校施病毒,还想搞死他……
算了,谢禾现在觉得这些人没一个清白,都不值得同情。
“可惜现在学校已经封校了,我还没有和外面的人联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解除封禁。”张校长哽咽道,“她说她喜欢花朵灯,我还正准给她买呢,也还没来得及……哎……才十几岁,这傻丫头,年纪轻轻太容易冲动了。这可让我以后怎么过啊……”
谢禾听得打瞌睡。
当时诅咒未除,张校长错把谢禾当成他孩子时,明明不是这个态度。
谢禾将手臂撑着脸道:“你说谎话了吧张校长,她一直不出现的话冤屈也去除不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杀回来……杀死,你们所有人啊。”
到了尾句时,他咬字加重,漆黑的眼睫抬起来,给人一种可怕且不善的感觉。
话里淬着笑意。
张校长心底发怵,浑身哆嗦了一下,赶紧道:“我又想了想,该不是是她后妈打她了吧?我有时候会看到她后妈去她房间,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禾禾每次一出来就眼眶猩红地钻进厕所。”
此时,一旁玩家们的手机已经响了。
【恭喜好人阵营玩家,获得线索:鬼女曾遭受后妈的虐待,积分+50,当前主线进度(1/3)。】
张浪浪意外地看了眼谢禾,谢禾居然在漫不经心地帮他们诈校长的话。
可是谢禾是内鬼本人,无法转移阵营,一旦好人阵营任务完成,他就死了啊。张浪浪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感觉心情复杂。
而张校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脸色苍白,警惕地道:“不对,不是她后妈。我懂了,一定是那医生!我刚才满脑子悲伤居然把这茬给忘了!!!我之前就看那小孩天天往医务室跑,一个普通的医生凭啥藏着我女儿的尸体!他肯定是暗恋我女儿,然后追她又把她抛弃了,可怜我女儿心心念着他还要被耍弄,这才跳楼了!”
心心念着?
谢禾想了下,今天和鬼宋卦打起来的时候,断裂的肋骨顶穿后背的那一刹。
没有太多感触。
那一刹,他只想要有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他想让随苑指尖颤抖地摸他的断骨,吻他疼痛的伤口,像是逆着光赶来的神祇。
一定是被原主影响了吧。
看到随苑的地下室里有鬼女的尸体,他就想把自己的心脏也挖给随苑。
希望在解决鬼女后,能减少这些影响,让他专心地对随苑下手。
把随苑想成金灿灿的820积分就好。
张校长还在指着尸体,严声道:“这就是随医生犯罪的证据,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啊——”
张校长满眼笃定,猛地一把扯开白布。
众人屏息着准备迎接跳楼的碎尸,时间仿佛静止——
“呼——”地一声,沉重的白布落下。
张校长还在继续道,“都开始藏尸体了没有爱个十年鬼都不信,肯定早就盯上我孩子了,这个大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