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师,你怎么那么好啊?”
黎婧说着说着忽然红了眼眶:“小时候要是也有人给我买一包卫生巾, 我就不用到现在还清清楚楚记着我垫卫生纸上学,漏得满裤子都是,被人嘲笑的事了。我都27了,还记着。还有我爸骂我丢人,嫌我脏的声音。”
黎婧被羞耻的少年记忆狠狠攻击,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纪砚清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她搭在腿上的手握了一下又松开,最终还是抬起来拍了拍黎婧的头。
纪砚清说:“现在不是有你老板了?”
“她才不会给我买卫生巾!”黎婧愤愤地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说:“她一天天的,就会骂我!简直了!”
纪砚清:“她那么坏,你还给她挡眼睛,给她碗里埋肉骨头,给她钥匙扣,说她是个好人?”
黎婧撇撇嘴,转头回去,用下巴磕着膝盖:“她一开始好。”
“怎么好?”
“和纪老师你有点像。”
纪砚清眸光微动,问:“哪儿像?”
黎婧:“网上说另一个很有名的古典舞演员,叫温杳还是什么,是纪老师你一手带出来的,你把她从噩梦一样的家里救出来,给了她新的生活。我们老板也是,她救了我,让我在这里重新开始。”
纪砚清捏了一下手指,抬头看向厨房方向。
黎婧说:“我小时候的生活基本就是被否定,被嫌弃,一直挺缺爱的,后来毕业,工作工作不行,对象对象没有,只要一回家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骂。嘿嘿。”黎婧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时间一久,我就撑不住了嘛,想着找个没人的地儿一了百了算了,反正又没人爱我。”
纪砚清心口“砰”地一声,脑子闪过自己曾经稚嫩寂静的声音——反正又没人抱我。
她压在食指关节上的手无意识用力,压得指根隐隐作痛。
“翟忍冬爱你?”纪砚清听见自己问。
黎婧脱口而出:“那不可能!”完了轻哼一声,说:“是吧。她把我从河里拖上来,给快冻成冰块的我衣服穿,饭吃,还给我工作。她骂我的时候特难听,但没有那种会让我一直记着,一直难受的感觉。”
纪砚清说:“遇到个她,你很幸运。”
“好像是。”黎婧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红的,小声说:“来这里的人各有各的故事,像我,像郭大姐,像原本能成为小画家,却被人诬陷抄袭的小丁,像长得不好看,就处处被人歧视,找不到工作的吴婶,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房客,我们好像都被老板爱过唉。”
黎婧越说眼睛越亮:“她那人嘴欠,但是扛事儿你发现没?我们这些废物、垃圾,到她这儿全都成端端正正的人了!”
黎婧说到上头,扯开嗓子就衝厨房喊:“老板,我爱你!”
被示爱的人扔了个坏土豆出来。
黎婧:“……我爱你个大头鬼!”
黎婧气衝衝地抹干净眼泪坐起来,拿着火钳子在炉膛里怼怼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