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了一眼对面镣铐缠身的凌尘,他好像也没立场说这些,棋下到一半,沈映宵便找借口离开了。
走到后院门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凌尘捻着双色的棋子,正慢慢将那一局棋下完。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忽略掉那座用来禁锢他的白玉莲台,一切平和得像是回到了出事之前——沈映宵有一个事多但还算稳定的师门,有一个修为高超让无数恶徒避之不及的师尊,有两个成天不着家但隔三差五会带点奇珍异宝回来给他玩的师弟……日子一天天过得无聊却温暖,前世那种站在破败寂寥的朗月峰,跑遍所有角落都找不到人的无助,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沈映宵:“……”不对,本来就是上辈子。
严格来说,若算上别的小世界,该是上上上上上辈子。
然而时间过得再久,有些烙在心底的记忆也永远遗忘不掉。以前习惯了倒也还好,可像现在这样,过惯了一回洞府就能找到人的日子,一想到引出凌尘体内的魔种后要放他离开,沈映宵竟然从心底涌起一丝抗拒来。
可能是他在门口停得太久,凌尘忽然抬眼望了过来。
沈映宵腾地移开视线,避开他的目光,转身走了。
魔尊慢悠悠地飘近跟上他:“呦,哪里来的小修士啊?怎么一脸想做坏事又怕被发现的可怜模样?”
沈映宵不理他。
魔尊忽然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取出你师尊体内的魔种?”
沈映宵袖袍下的手攥得紧了些:“师尊体内的那一颗魔种极为特殊,我体内才刚融了两颗魔种,不够保险——根据经验,极乐城的巨腿附近,应该也藏着一个孕育魔种的地方,等寻到它,我就动手。”
魔尊:“然后呢?放人吗?”
沈映宵烦躁地挥开他:“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魔尊啧啧:“看来真是金屋藏娇藏上瘾了——你师尊这样的人,放出去可比藏在床上有用。”
沈映宵叱道:“你才……!”
话到一半,他忽然发现拿“你才金屋藏娇!”这种话骂魔尊,好像是在祝福他。
默然片刻,沈映宵改口:“魔种未除,一切等除了再说。这次寻找魔种,我会与师尊同去,正好看看幕后那人是不是还在盯着他。若是……若是事情可控,事后我自会放他离开。”
魔尊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可是本尊嗅到了谎言的气息。”
沈映宵:“……”
……这魔修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吗?说他不怕疼吧,每回挨揍他都嚷得很凄惨,可若说他怕疼,会引来胖揍的这些话,他是半句也没少说。
沈映宵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每回有事找这个魔修,他都不确定该喊什么——叫“魔尊”吧,感觉是敬称,叫“魔头”吧,又觉得自己像是跟那些留着一把山羊胡的小老头们成了同辈。
……往后还是直接唤名字吧。
魔尊幽幽道:“你终于想起来问这个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叫我‘喂’呢。”
沈映宵发现这个魔修话是真的多:“所以你叫什么?”
魔尊忽然收起笑脸,神情一肃,多了几分威势和压迫感:“本尊的名讳,岂是……”
嗤一剑过来,把他划成了两半。
“……”
魔尊艰难把自己聚合在一起,这次声音小了点:“你可以同他们一样,唤我‘尊上’。”
话音落地,面前银光一闪,又划过来一剑。
魔尊:“……”
这次聚合好,没等他说话,沈映宵那柄通体雪白的剑,就已经抵上了他喉间。
“你这小辈怎么如此没有耐性……”魔尊匆忙躲开一刺,“玄鳞,叫玄鳞。”
沈映宵收回剑,啧了一声:“平平无奇。”
同样看多了话本的剑灵无聊点头:“像条大黑鱼,以后还是叫你魔尊吧。”
玄鳞:“?”
居然对着堂堂魔尊的名字指指点点,有没有礼貌!修真界的这群孩子到底还有没有礼貌!
而且他的名字,平平无奇?
……虽然魔修众宗中,的确曾有那么一两个与他重名,但那些人现在都死了,他如今是世间唯一一个玄鳞。这名字哪里平平无奇了!
……
沈映宵没有理会话很多的魔尊,径自去了炼药室。
忙了一会儿走出来,他伸着懒腰往后院走,快到灵池才突然惊醒,停下了脚步。
……如果真的要放凌尘走,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习惯洞府里只有一个人的日子?
“不对,这有什么好习惯的。从今天开始不见他是不见,过一阵开始不见他还是不见,与其这样,为什么不多奖励自己几天?”沈映宵很快说服了自己,“而且……而且没准师尊在这里留得舒服,就不想走了。”
他脚下转了几道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后院,坐到凌尘身边蹭灵力。同样的灵气,在凌尘体内转上一圈,总会显得格外清冽,连着他周身的空气都令人心旷神怡。
两天过去,凌尘侧过头看了他好几次,像是疑惑这人为何一天到晚这么闲。
沈映宵算着时间,也知道该干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