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阿萦,在她所不知道的暗处,到底默默地处理掉了多少事情,为她挡住了多少冷箭?
更荒唐的是,似乎直到如今,她才意识到,前世那只蝴蝶为自己做的远不止最后那三月的陪伴。
可那只蝴蝶究竟是什么时候,决定翩然落于她的掌心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甚至未曾与她一个好脸色的时候,便毅然决然背弃了奉天殿,成为了她身后不为人知的影子,甚至愿意背负弑君的罪行?
容汀忍不住问道:阿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怀萦的神色有一丝茫然。
我没有对你好。她回应道,一直是,你在,对我好,无所求。明明我来自南陵。
无论是艳鬼,还是长公主。
从不知何处而起的爱,到不知何处而起的好。
为她学习南陵语,为她教习中洲语。
让她几乎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枝可依。
而她所回应的,只是那么一点点面对对方汹涌的,无缘由的好意,一点点报恩一般的,有缘由的帮助而已。
容汀听着顾怀萦的回答,好一会儿没说话。
最终,她轻轻歪倒下去,搂住了顾怀萦的腰。
脸朝内,很轻地贴着她的小腹。容汀恍然想起,她幼年时也喜欢这样缠着她的母亲,她的父皇,她的兄长。
好像将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从身体的每一个位置汲取温暖。
自十三称长公主身上有鬼后,皇宫中的某种阴影似乎蔓延开来。
册封典礼前的剩余几日,容汀和顾怀萦都没有再见面。
顾怀萦忙于一条一条斩断遍布中洲都城,编织成网准备捕杀皇帝的咒。容汀则忙于应付前朝后宫,尤其是稳定住太后,给顾怀萦争取最大程度的行动自由。
一直到册封典仪的前夜,一切仿佛都快要尘埃落定。
顾怀萦坐在思寥宫的窗边,她第一次见到艳鬼的地方。
今晚,她要做典礼前的最后一件事。
她在等容汀,虽然没有过约定,但她莫名觉得,容汀今日应该会来见她,无论多么繁忙,无论她们现在在中洲礼法中是否应该见面。
窗外古树上,红眼的乌鸦密密麻麻地挺着,直勾勾盯着窗内的顾怀萦。
乌鸦后边很遥远的地方,乌云已经支离破碎,剩下一点顽强地黏连着,还在往下落雨。
南陵阴暗潮湿,这样的雨季其实是顾怀萦最熟悉的季节。
思寥宫的墙角已经冒出了几簇蘑菇,无毒,放在炭火上烤一烤就可以吃。
顾怀萦乱七八糟地想着,而那片乌鸦乌鸦忽然扑啦啦飞了起来,盘旋着,遮天蔽日,却无法飞入思寥宫半分。
这些乌鸦,在她之外的人眼中,大概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