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阴风怒号,伴随各种嬉笑怒骂声,诡谲非常。
一张符篆精准地扔到了阴魂身上,瞬间燃烧起来,阴魂脸上的肉一块接着一块掉落,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喊。
但它的脚下仅仅停滞了几个瞬息,又继续扑了过来。
崇灏手里还有一沓各种不同的符篆,他灵活闪避开几次利爪的攻击,数十张符箓飞到空中,被阴魂的气息自动激发燃烧起来,不同等级的符篆灵纹互相联结,自发形成了经文法阵。
崇灏站在阵眼之中,将兜里唯一几块灵石踩在脚下,勉强维持住阵法。
阴魂怒号的声音被佛法齐诵盖了过去,转眼间,竹照的阴魂已经没了本来的模样,张牙舞爪地被困在越发收紧的阵法里,脸上的烂肉掉了之后,露出了白骨,对生人气息的渴望却还是让它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试图向崇灏走去。
崇灏被骤然裹挟过来的阴风吹得站立不住,便蹲了下来,只求灵石能撑得久一点。
他的视线掠过竹照阴魂的双腿,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这不是竹照的阴魂,而是阴魂变成了竹照的样子在迷惑他!
阴魂通常会维持自己死前的样子,而他想起来竹照皮毛的腿部,是有破损的。
死前定然是被人残忍地在脚踝处砍了一刀,才会在皮毛上留下血痕和破口这些不完整的印记。
而他当初被竹照的死蒙蔽了双目,一心只想替竹照报仇,并没有将这个细节放在心里。
他是现在才想起来的……
眼下三块上品灵石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而阴魂的叫声也低了下来,法阵已经将之包围得密不透风,崇灏看不到阴魂的脸了。
崇灏猛然站立了起来,下定了某种决心,竟是直接踢开了脚下维持符箓法阵的灵石。
他攥紧拳头闭上眼睛。
还没有燃烧殆尽的符箓四下飞舞,而原本被困于阵法中的阴魂消失不见了。
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崇灏脱力地垂下了肩膀。
他堵赢了。
根本就没有竹照,也没有阴魂,这个空间里的一切都是依照他的想象被创造出来的。
他设想的敌人越强大,使出的攻击手段越厉害,对方就真的会变得越强大,越细致,越符合他的设想!
“我可以幻化成人们心中最恐惧的模样,但是,小虫子,有的人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恐惧的是什么,所以,我所呈现出来的物象,仔细看,是有破绽的。”
“人们陷入恐惧的时候是找不到这些破绽的。”
“但是等他们找到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脱离了恐惧,幻象自然也就消失了。”
……
仔细想想,竹照教导他的时候从不用心,总是把功法扔给他了事,但他还是会在漫长的道途中不自觉的记起他零零碎碎说过的话。
现在,他发现——
那些东西,好像,也不是全无用处。
竹照懒得给他起名字,总叫他“小虫子”,他分明不乐意,最后长大在外面历练的时候同伴问起来,他却不自觉给自己起名叫“崇灏”。
他本就是一条生活在水里的虫子而已。
崇灏在原地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他很快便入了定,眼睫下方挤出的一丝水意悄然消失无痕。
他很快进入了参悟自然道法的玄妙境界。
万事万物都是互联相通的,道理不过是从一物转移到另一物而已,只要他放空心中所想所思,这个空间的力量自然无法模拟他恐惧的事物。
他就不会再受到攻击。
也许就能顺利破除迷障,从这一层刑狱里彻底解脱出来。
他这一入定,不知过了多久。
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周围的景物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他想错了?
重新起身后,他取出一块布蒙住了自己的双目,仅仅依靠神识的探查在这个空间内活动。
他努力判断细微的灵力流动方向,神识在他坎水方位察觉到了异常,一团灰色的隐秘能量像有呼吸似的一伸一缩,竟然诡异地跟他呼吸节奏保持了一致,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那么自然。
他的身上起来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什么?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边摸出了身上的蚀骨鞭。
距离那个东西数尺远的时候,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阵阵阴冷的旋风,从脚踝处往上席卷起来,转眼间无形的风刃就化作了灰黑色的实体锁链,将他困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在锁链彻底将他包围起来之前,不远处的那团灰色的能量中间一双灰白的眼睛骤然浮现出来,接下来,出现一对硕大的鼻孔和长嘴的轮廓……
崇灏本能地觉得危险,骨鞭猛然抽出,一道青光挥了出去。
“铿锵”一声,他连人带鞭被反震了回去,胸口气血翻涌,溢满灵力的心头血浇铸在了鞭身之上。
青光大盛。
身上的风刃锁链碎裂消失,那团灰色能量上面终于完整地凸现出一个龙头,他的额头上左右两块凸起,不似角胜似角。
嘴角一如既往地挂着轻蔑的弧度,胡须可笑地吹起来几捋。
原本无形的灰色能量也逐渐凝实,盘绕成了巨兽的模样。
“螭吻?”崇灏都懵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沈霂识海里面的古兽残魂?
这残魂不知是沈霂何处所得,它对沈霂的重要程度不亚于他那死去的师尊。
沈霂作为上古应龙之后,如果修炼的路上没有螭吻相助,传授各种功法,沈霂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螭吻是龙之九子之一,死了之后只余一缕残魂留在世间,表面上只是一本残破的功法,只有拥有龙族血统的人才能用心头血将之唤醒。
崇灏知道沈霂有这个外挂的时候,简直又羡又恨。
当知道沈霂临近成年的时候,是螭吻出主意让他抓捕蛟龙回来缓解发情期时,一时之间更是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上。
……
“交换神识的时候,沈霂让我留下帮你,不然你以为我愿意随你来这鬼地方?”螭吻悠悠开口道。
崇灏闻言松了一口气,将骨鞭收了起来,站稳,“那依你所见,我怎么才能突破这层刑狱?”
“这个空间的灵力流动很奇怪,你应该也发觉了,所有阵法都有阵眼,这里也不例外。”
“不过你的时间不多,这里的诡阵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沙漏一样在循环往复的流动,你打破一个幻象很快就会自动生成另一个,真真假假,无穷无尽,直到耗死阵中之人。”
“你不能使用灵力,烛阴骨鞭发挥不出作用,我交给你一个法诀,用心头血写符文浇铸整个诡阵空间,找出阵眼,此阵自破。”
“心头血?”崇灏咧嘴苦笑,心道这老匹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做与不做,你必须尽快做决定!”螭吻催促道。
“好。”
话音刚落,一道流光便打入到了崇灏的额头上,一段精妙的法诀瞬间印入崇灏的识海。
崇灏整个人飘浮了起来,在半空中衣袖翻飞,心头血一点一滴从指尖出来,支撑着法诀运转。
金色符文环绕在他的周身,然后像有生命似的追着空间里的灵力波动循迹而去,一道又一道流光,转瞬便将周围的空间全部照亮。
他感受着符文化作的流光一道又一道成了网状的绞链,开始往同一个方向汇聚过去!
“阵眼!”他猛然睁开双目,飞身过去。
符文化作细小的箭流不停地攻击同一处地方,崇灏似乎能感受到周围空间的坍塌,天空中落下了一些不明碎片,散发着阴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