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白讶道:“这些你也知道?”
岳良辰道:“我曾在这一带经商。行商者,不知天时地理,不知风俗人情,必然要赔本遭殃呢。”
岳良辰笑笑,斟酒入碗,一口饮尽,他此时已g了十碗陈酿,眼神却是越喝越亮,殊无醉se。
两人饮酒聊天,忽听楼下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小白,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莫小白眼神微变,忽而笑道:“花公子,你怎么也来这种地方?”
没错,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花裴。莫小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他,但隐隐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这地方你来得,我来不得么?”花裴笑道,一边说,一边走上来,清风霁月,空气中似乎都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自他出现,岳良辰的目光变落到他身上,道:“花公子也认得小妹?”
“小妹?”花裴挑眉,“我竟不知小白有哥哥。”
莫小白讪笑两声,躲开他投来的目光。
岳良辰道:“我此番路过海宁,便是要带小白回乡,查明身世。”
花裴笑道:“身世有什么好查,小白这些年也没靠父母养育,你口口声声说是她兄长,却也没尽到兄长的义务。这种亲戚,不要也罢。”
岳良辰手指微动。莫小白以为他要0兵器,忙打圆场:“出身还是要知道的,在这里遇见花公子也是缘分,不如一起喝杯酒?”
花裴撩动衣摆,大喇喇坐在了莫小白身边,看的岳良辰再一次皱眉。
“不但要一起喝酒,还要将你带回去。我神功已大成,不再惧怕风卿那厮了。”
莫小白局促道:“那个……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嫁人了。”
“那有什么。”花裴淡淡道,“我就是喜欢你。”
莫小白松了口气,很怕他说出“我就是喜欢别人的老婆”……
“花公子。”岳良辰忽道,“咱们来赌一次,你胜了,小白让你带走,我胜了,你放我们离开。”
花裴微微一笑:“赌什么?”
岳良辰一字字道:“就赌‘桃花三关’。”
花裴双眼眯起,笑道:“好,你若能破我的‘三关’,我也没脸为难你。”
岳良辰道:“那就先赌第一关:s覆。我是鱼饵,你是渔钩。”
花裴一愣,道:“鱼饵?渔钩?这话怎讲?”
岳良辰笑而不语,花裴但觉蹊跷,以“花镜”察探,岳良辰的思绪已向别处去了,不由冷笑一声,道:“你先还是我先?”
岳良辰道:“我先。”花裴背过身子,运转“花镜”默察,但觉岳良辰将一枚双陆棋子扣在碗下,随即又觉他转过头来,笑道:“好了,花公子,你s这酒碗下覆的什么?”
花裴转身盯着那碗,眯眼道:“是双陆棋子吧。”岳良辰微微一笑,掀起酒碗,花裴不觉愣住,敢情碗下覆的,并非棋子,而是一枚骰子。
他一转念,厉声喝道:“你使诈!”岳良辰笑道:“我怎么使诈?”
花裴怒道:“我跟你s覆,却不是和她s覆。”说罢一指莫小白,冷笑道,“你明知我的‘花镜’只能猜度一人的心意,不能同时窥探两人,是故先将棋子扣入碗中,其后转头不瞧,任由小白将碗中的棋子换成骰子,‘花镜’只能照出你的心思,你都不知他换了什么,‘花镜’自也无法照出了。”
岳良辰与莫小白对视一眼,摇头道:“花公子说得有理。但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证明是她换了骰子?难道就不会是‘花镜’神通出了差错?”
花裴不禁默然,只怪一时大意,明知二人弄鬼,却没拿住证据,既无证据,也就无如之何,只得道:“好,轮到我了。你们若猜不着,这一关也只算平手。哼,你们两个,都给我转过头去。”
岳、莫二人依言转头,须臾便听花裴道:“转过来吧。”
二人转身,但见花裴身前,反扣一只酒碗。岳良辰微微皱眉,再瞧花裴,但见他两眼紧闭,双手按桌,忽而抬起左手,轻轻摇摆,岳良辰心念一动,脱口叫道:“碗下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花裴神se大变,岳良辰瞧他神se,哈哈笑道:“如何,我s中了吧?”
花裴狠狠瞪着他,也不揭碗,忽而一笑,漫不经心地道:“这一关,算你破了。如今是第二关,藏物。”
说罢取出一枚铜钱,稍一犹豫,折成两半,一半递给岳良辰,说道:“将这半枚铜钱,藏在你身上,若是离身,便算你输。”
岳良辰将钱搁在桌上,摇头道:“不用了,无论我藏在何处,都逃不过你的‘花镜’。这一关我只盼打平,猜到你藏在哪儿便可以了。”
花裴不料他有此一着,微觉诧异,又见他自信满满,不由暗自纳闷,只好将剩下的半枚铜钱握在手里,张手之时,那铜钱已然不见。莫小白双手按桌,内力顺着桌腿传递而下,又经过楼板,传到花裴足下,须臾间,便觉那半块铜钱贴着花裴的肌肤急速滑落,倏地钻入他左脚鞋底。正想设法暗示岳良辰,忽见花裴长眉一轩,目光狠狠b来。
岳良辰一瞧,便知花裴动了疑心,此番将“花镜”用到了莫小白身上,忙笑道:“花公子,你瞧小白做甚?跟你赌斗三关的,可是我岳良辰。”
花裴冷哼一声,道:“我算是知道何为鱼饵,何为渔钩。敢情你这个鱼饵只是摆摆样子,当真跟我斗法的却是小白。”他转眸望向莫小白。
莫小白心虚垂头。
“你真的不想跟我走?”花裴声音转冷。
莫小白纠结不已,她现在根本不能确定谁才是男猪脚,既想跟岳良辰走,又不想跟花裴闹僵。
沉默片刻,突然计上心头。莫小白朝花裴妩媚一笑。花裴被她笑的微愣。
莫小白拍手:“不如这样!咱们玩个游戏,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以海宁城做场地,咱们玩捉迷藏。一个时辰后,你们去找我,谁先找到我,我就跟谁,公平公正公开,如何?”
花裴道:“保证不再作弊?”
莫小白信誓旦旦:“绝不作弊!”
花裴悠然斟了杯酒:“好。”
莫小白望向岳良辰,见他点头,内心雀跃,朝两个男人挥挥手,跃下望海楼。
看着那抹身影灵巧的在人群中穿梭,很快消失不见,岳良辰收回目光,盯住面前的男人。
花裴一脸惬意,胜券在握的模样。岳良辰暗暗握拳。
一个时辰后,岳良辰从望海楼跃下,寻着莫小白最后消失的方向追去。
花裴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土,站起身,缓步下楼。他上了楼下的马车,马车带着他穿过闹市,来到一座壮丽大宅前。宅子灯火辉煌,人声喧哗,花裴下了马车,身边黑暗里钻出一个男子,低声道:“是花爷吗?”
花裴点头。那人道:“随我来。”说罢快步在前,花裴随他身后,绕墙而走,来到一道侧门前。那人敲开门,门内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衣着华丽,淡施薄粉,虽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在,她开口先笑,脆声道:“花爷么?”素手一招,道,“随妾身来。”
花裴随那妇人脚步,亦步亦趋,走了数十丈,也不见人,忍不住问道:“不就是见个面么,为何这次如此谨慎?”
那妇人回首一笑,眼中水光流转,未语含情,一双眸子直有g魂夺魄之能。花裴却不为所动。那妇人笑道:“因为有要事与花爷商议,怕宅中有其他势力渗透,所以较往日谨慎些。花爷莫急,这就到了。”
花裴奇道:“你也是薛黎的人?”
那妇人掩口笑道:“你这人说话真是,什么叫也是薛黎的人?我倒一百个想做他的人,可惜雪公子眼角高,瞧不上老娘。”
花裴见她举止妖娆,媚态横生,绝然不类寻常妇人,不觉狐疑起来,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那妇人笑而不答,袅袅前行,花裴虽然怀疑,但抗不过好奇之心,快步跟上。
两人上了一条长廊,长廊两侧,红灯高挑,摇光曳影,间或还挂着镀金鸟架。方要转角,前方急匆匆奔来一个nv子,她只顾低头快走,收足不住,一下撞在那妇人身上,手上托盘歪斜,当的一声,摔碎一只瓷杯。
那妇人怒道:“小蹄子,瞎了眼么?”劈手便是一掌,向来人刮去。
花裴眉头大皱,伸手拦住,说道:“罢了,不过一只瓷杯,也犯得着打人么?”转眼一瞧,那摔杯nv子正抬起头来,这一瞧,花裴不禁骇然,却不为别的,只为那nv子生得太丑,肤seh肿,嘴角裂开,左眼眉毛也无,歪斜成一条细缝,不见眼白;右脸眉眼虽在,却生了一颗硕大脓疮,尚未愈合,抑且背脊佝偻,双膝弯曲,无法伸直,似乎患了软骨之症,总而言之,那模样叫人瞧上一眼,绝不想瞧第二眼。
那nv子与花裴四目一对,右眼若有异彩闪过。花裴但觉这神采似曾相识,但何处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正待细看,却见nv子眼中神采一暗,眼皮耷拉下去。
“好啊。”那妇人喝道,“又是你这丑奴儿。你知道么?这杯儿是官窑的上品,一只的价钱,顶你十倍的卖身钱。”
那丑奴儿瞧着脚尖,低声道:“何妈妈,对不住。”声音如绳锯木,喑哑难听,令人无法相信出自nv子之口。
那妇人面露厌恶之se,啐道:“若不是你有这么一份天上有、地上无的丑模样,我才懒得留你,不只败兴,更会败家。”
花裴瞧那丑奴儿低着头,双肩颤抖,似乎正在哭泣,心中大生怜悯,不忿道:“大婶说话太刻薄了些,容貌是天生的,谁又愿生得难看了?”
那何妈妈哼了一声,挥手道:“去去,今天遇上花爷,算你运气。要不然,我打si你这丑货。”
那丑奴儿如蒙大赦,飞也似去了。何妈妈笑道:“这小蹄子真是扫兴,原来留着她,专为对付那些胡搅蛮缠的客人,不料竟冲犯了花爷?”花裴怪道:“怎么对付胡搅蛮缠的客人?”
何妈妈一笑,答非所问道:“那边的人想是等得急了。”说罢便走,两人曲折数转,忽听男nv笑声,何妈妈走到一间房前,房门大开,红光满室,内有屏风遮挡,因为正当盛夏,故而屏风上临摹了一幅宋代李成的“雪景图”,画中冰雪之气扑面而至,大减当前暑热。
忽听屏风后一个nv子娇笑道:“雪公子,这盘你输了,给我什么好处?”一个男子接口笑道:“你千金难买一笑,什么好东西没有,何苦还来算计我?”花裴听这声音,不觉一愣,敢情说这话的,正是薛黎。
却听另一个nv子呸了一声,脆生生地道:“菡玉姐,雪公子又想混赖了,这一遭你千万别心软饶了他。”话音未落,又一个nv子扑哧笑道:“秋痕你这才叫心软,你又不是不知他的德x,他什么事不敢做的?我来出个题目,这盘若是输了,就罚他以身相许,今晚睡在菡玉房里。”
那菡玉啐道:“婉娘你不是害我么,他家那个母老虎凶得很,你别瞧他平素威风八面,心里怕着呢,上次他灌了几杯h汤,不知东西,涎着脸要我陪他,都入了房,躺在床上,结果等我梳洗了回来,哪还有他的影子?都不知道跑到几百里外去了。”
“有这等事么?”薛黎似乎颇为吃惊,“我怎么不记得了?”
“又跟我装呆?”菡玉冷笑道,“不过这回我有证人,素琴姐姐,那晚你也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是不是?”只听一个nv子嗯了一声,道:“我也不记得了。”菡玉急道:“姐姐,你怎么尽护着他?”秋痕笑道:“素琴姐姐不护着他,谁护着他?也难怪,他俩一见面,就关在房里不出来,一关一天,都谈论什么诗呀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