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钰靠近他,低下头,和他说了些话,他没听清,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这时,宣钰才注意到他刚才在出神,于是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下午我要去参加一位朋友的葬礼,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谁死了?”原皛问。
宣钰说:“金阿姨的儿子。”
他想他哥说话总是这样,很体面,对谁都体面。那个瘾君子能做他哥的朋友?大概能与他哥认识,说上两句话,以后他哥嘴里提起谁都能称之为朋友。
“我去不去很必要吗?”原皛又问,这种场合他哥不是一定非要来问他一句的。
“爸爸说叫我带上你。”宣钰看着他:“我想,金阿姨应该快要和我们成为一家人了。”
原皛想,这又是他哥体面的说法。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称得上家人的,只有他爸爸妈妈,和他哥,跨越基因种族,还能加一个小维。虽然,此刻,他怀有的对他哥的心思中似乎有一些多余的东西,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可能他到了冲动的年龄,他的生理上的问题不能代表他思想上有问题。他还是愿意做宣钰的贴心小棉袄。
“我和你一起去。”原皛说。
下午去参加葬礼,原皛把小维放进院子里才和宣钰上车。他难得地穿一次正装,不过也没有打领带,夏天还是很热,从家门口到车上几步路的距离他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宣钰坐在车里,看见他上车来又把衬衣领子扯了扯,手抬着对领子里扇风。宣钰伸手过去帮他把车门关了,又一瞥看见原皛穿的那双系带皮鞋上的结系得两边一边歪一边倒,他拍拍他的腿,说:“腿抬上来。”
原皛先抬起离得近的左腿搭在宣钰的大腿上,宣钰解了他的鞋带,又重新帮他的系好,手工皮鞋的鞋带短,但宣钰的手很灵巧,手指勾着鞋带眨眼间就系好,即使是以一个不那么方便的姿势也系得非常工整。右腿再抬上来,原皛干脆侧着身半躺在后车座上,都系好了他也没有把腿放下去。
葬礼举办的地点在江边的礼堂,车开过去时人不算少但也说不上拥挤,礼堂门口的路边大多是记者媒体。车绕过正门口,开去礼堂另一边的入口,原皛这时腿已经放下来,宣钰交代他一会儿下车跟着他从同一边下。
车停好,门口已经有媒体记者上前来,只不过被门口的保镖拦隔了一些距离。车门打开,宣钰先下车,原皛跟在身后,他一下车,宣钰就搂住他肩,将他护在右身前,他几乎只看得见前面的路,咔擦咔擦的快门声从左边传来,踏上礼堂门口的台阶,宣钰将他往前推,原皛转头匆匆看一眼,宣钰和后面跟上来的人微笑着说了什么,说完又立刻上前几步追上他,手再搭上他的肩。
进去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侧边一道开着的门口摆着几个花篮,宣钰带着他进去,里面就是礼堂正厅,几乎被白色的花填满了,花束或花篮上贴着白纸黑字的挽联。穿着礼服的男女路过他们,主要是看见宣钰,就会小声地打个招呼,再将眼神移到原皛身上不算冒犯地打量一眼。
毕竟是葬礼,氛围比较肃穆。大家都穿着沉闷的黑色,乌压压一片,宣钰在这样的场合里美得特别突出。他哥哥没有再戴什么首饰,一套黑色的西装,浑身上下漂亮的就只有那个人了。他哥哥和人很聊得来,男女老少,他见了认识的总能有话聊,也没有人会讨厌和他说话,甚至别人会想方设法拉着跟他使劲聊。原皛是很懂那种感觉的,宣钰那双眼睛把你瞧着,你就什么话都想和他说了,你总觉得他是打心底里关心你,爱你呀,他说话又很体贴人,你把难堪说给他听,再听他宽慰宽慰你,你就一下觉得那事也没那么难堪了。
原皛跟在边上,说几句要是带上他,他就装作很有礼貌很懂事的样子应付几句。
礼堂正中央有一片花墙,花墙下面站着一群人,原皛隔很远就看到他爸爸就在其中。他碰了碰宣钰的胳膊,说:“我看见爸爸在那儿。”他指了指花墙那边。
宣钰低头小声和他说:“那边正忙呢。是不是有点儿无聊?要不你去找找帛昕,今天姑姑应该也是来了的。”
秦帛昕也算他表哥吧,大他几岁,只是原皛从来不喊除了宣钰以外的人哥,所以这个表哥也是有名无实。玩是能玩到一起去。他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宣钰这边一时也或许顾不上他,他就点了点头。
他往人少的地方走,礼堂靠西有一个向外的出口,那头靠着江岸,原皛便朝外走去。门口两侧仍然都摆放着白花,室外没有空调,他便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外面是一片石砌的平台,趴在石栏上可以眺望江景,原皛走过去站上栏杆上的台阶向远处看了看。
“原皛。”
突然连名带姓的一声从近处传来,原皛朝声音来源处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