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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周末艾西普到葛春华的公寓吃饭,窗外夕阳正好,他提出开车去看看日落。
汽车沿西大道一路行驶,大道尽头红日缓缓沉落,艾西普说,就这样一直开下去直到世界尽头好吗。
葛春华坐在副驾驶,他降下车窗吹风,过了半晌道:“我无所谓,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那我们现在做爱,做完就去死吧。”艾西普把车停在路边,凑上去吻他,葛春华无言地看他,随即闭上眼顺应他的动作。
这个时间段西大道车不多,周围是望不到边际的原野,正值秋季,枯草带着万物凋零的感伤。
艾西普向来是处于主导地位的一方,因为葛春华从来都无所谓这种事情,他们接吻,水声很快充斥车内,他的手顺着葛春华的身体曲线滑进他的衣服,葛春华皱眉,轻咬他的唇示意他放开。
“在这不行。”葛春华说。
艾西普松开他,发动汽车,调转车头开回公寓。葛春华被他抱半抱着,两人推搡着挤进卧室,艾西普把葛春华摁在床上。
葛春华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这当然方便了艾西普对他上下其手,拉开衣领将头埋在他颈间,留下吻痕。
但是葛春华推他:“今天不行。”
艾西普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雨,我建议你早点走。”说话间葛春华扭头看窗外,“哦,已经下雨了。”
晚霞被阴云覆盖,天还不算很黑,窗户开着,因此湿气就透进室内,混着泥土的味道。
艾西普没有打伞,他走在雨里,雨丝细而密集,很快淋湿了他的头发。他讨厌大雨,但这样的小雨却能使他感到舒适。
他在雨中漫步。
艾西普走后葛春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下床到立柜前,打开柜门,找出火漆炉和火漆勺,坐到桌边。
他融了蜡粒,倒到水晶垫板上,盖上火漆章,冷却后取下,这样的流程重复几次,得到多个不同颜色的火漆币。葛春华刻出小件,依次塞回,再融一个透明色做底色,印出套色火漆。
将完成的火漆币放入收纳盒,葛春华再次转头看外面,天黑透了,听声音可以判断出雨很大。
中间间隔的时间不算长,他猜艾西普没能顺利到家,叹了口气,撑伞出去找人。
从葛春华的公寓到艾西普租住的小楼只有一条路,他沿着这条路走,不用多久就看见艾西普缩在倒闭的面包店门口还支着的棚子下,双手抱头做出自我保护封闭的样子,大有把自己脑袋摁回脖子里的架势。
“asip。”葛春华半蹲,伸出手在他眼前晃荡。
艾西普的目光是散的,好像看不见葛春华站在自己身前,对他的呼唤也是恍若未闻。
他呼吸急促,人在发抖,葛春华扔掉伞,将他搀起,引导他走向自己公寓的方向。
好在屋子里是暖的,葛春华把人安置在离暖炉近的沙发,脱了他的衣服,懒得给他穿睡衣,索性盖了条毛毯。做完这些,他拍拍艾西普的脸:“asip?”
艾西普拧眉,不适地动弹,似乎在挣脱什么绑住他的东西,下一秒,他的眼神陡然清醒。他抓住葛春华,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把他拉进怀里抚摸亲吻。
这次葛春华默许了他,很快他的衣物就和艾西普盖的毯子一起落到地下,艾西普把他按在地毯上,用脸颊蹭他:“做吧?”
葛春华默不作声。
艾西普缓慢抬头,盯着他看,葛春华与他对视,脸上没什么表情。
艾西普的眼神变了,他压着葛春华,抚摸他的脸,哑声问道:“你是存在的吗?春华,你不是我想像出来的吧?”
“我不是……”葛春华话还没说完,艾西普慌张沉重的吻便落下来,封锁了语言的出口。
艾西普的手伸向他的后穴,即使神志不清还是凭借对葛春华身体的熟悉度细致地给他扩张,葛春华清楚陷入这种状态的他易怒又固执,咬着下唇,顺应他的动作放松自己。
艾西普撬开他的嘴伸进手指,模仿性器抽送的动作进出,时而玩弄他口腔里的软肉,葛春华抬眼看他,艾西普看上去是漫不经心的。
葛春华感受到杵在他跨间的硬物,和它主人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出自一人。他说地板太硬,艾西普将他抱到长沙发上。
做爱这种事葛春华无所谓,他不是重欲的人,如果艾西普坚持想做或在现在这样不正常的状态下要做,葛春华就由他弄,反正这也是双方都舒服的事。
艾西普给他扩张好就借着穴口残余的润滑液进入他,因为做过太多次,穴内的软肉早就熟悉他性器的形状,立刻缠上来把它裹紧了。
艾西普俯身跟葛春华接吻,葛春华反应微弱,但艾西普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操到他神魂颠倒的时候才会呻吟出声,由于羞耻和情潮浑身泛红发抖。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葛春华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泡沫里的人鱼,不是他臆造的什么东西。
他抱着葛春华在狭窄的沙发上翻身,性器碾过穴里一圈媚肉,葛春华的手原本搭在他肩上,随他的动作骤然收紧,抓住他的肩:“……别突然动。”
艾西普当然不会听,他亲亲葛春华的唇角,开始更猛烈的顶撞。
葛春华感觉自己要碎了,虽说每次都有这种感觉,但是不可否认确实很爽,每次都是濒死的快感,仿佛是死前的最后一次欢爱。
龟头擦着敏感点重重碾过,退出穴道又重重送回,把肠壁的褶皱都撑开,有什么液体顺着性器流下积在交合处,任一轻微的动作都会使液体溢出来。
“asip。”葛春华抽噎着叫他,“可以了……”
“不可以。”
艾西普舔食他的眼泪,动作不停,很快葛春华在他的操控下迎来了新一波高潮,肠道绞紧喷出更多体液。
葛春华像教堂圣坛上端坐的圣母像,平日里安静冷漠甚至于有些厌世,看起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和他做爱艾西普会有种把圣母拖到尘世的污垢间强行占有了的感觉,不管葛春华有什么样的过去与未来,在被他操得高潮迭起时是属于他的。
有血有肉的,有温度的,脱离他的幻想,真实、独立地存在的。
在他身下呻吟着泪眼朦胧的葛春华,在这个时刻独属于他。艾西普获得了这个认知,啄吻他的唇算作安抚,继续将葛春华送上高潮之峰。
chapter2
他们到古玩市场去。
两人都喜欢中古物品,作为留学生,葛春华买下小物件会放在自己的公寓里使用,大物件则办手续运送回国。艾西普成长在本郡,他在自己租的公寓楼附近租了个小仓库存放他的收藏。
这天提出去市场的是葛春华,他收集风铃,想再去找几个。
“围条围巾?”艾西普收拾停当,站在卧室门口看葛春华穿衣,“我看外面风大。”
葛春华忙着扣大衣扣子,指使他:“帮我拿架子上姜黄色的那条。”
艾西普拿来给他围好,这条围巾是葛春华上次在中古店买的,他记得。他说:“我不喜欢你戴别人戴过的,你的味道被别人的臭气盖住了。”
“知道。”葛春华抬手整理围巾,“洗过了。”
艾西普在他身后,闻言低头嗅他身上的味道:“还是有灰尘味。”
葛春华提起手袋出门了,艾西普紧走几步跟上。
秋风一阵接一阵,他拉好外套拉链,揽过葛春华:“小心车。”
“嗯。”葛春华握着手机,低头打字,看界面是在和网上的人聊天。
用的是艾西普看不太懂的中文。
古玩市场。
卖铃铛之类陶瓷、铜制品的人会集聚在市场东南角,葛春华进市场就往那边去了,他选风铃,艾西普在场子里随便转转。
今天来了不少出中古衣物的,秋季温度适宜空气湿度正好,短时间内裸放也不会损伤衣物。
这个街区把中古物品随意穿戴摆放的,恐怕也就葛春华一个,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把它们放进陈列柜,夜深人静时拿出来赏玩。
艾西普顺着市场内卵石铺的窄路向前走,这条路左右摆的都是古董衣,从洛可可到二十世纪末期的现代化服装。
他在一个白发老头的摊位前驻足。
老头抽着烟斗,双眼微眯,看守着他摊子上唯一的商品:一件肤色的对襟式睡袍。
睡袍套在假人模特身上,被放在玻璃展柜内,保护得极好,没有一丝时间压出的褶皱。如果是葛春华穿着它……
睡衣是光滑的触感,褪下睡衣,葛春华的躯体逐渐暴露在空气里,摸上去比睡袍更加光滑细腻,是容易留下痕迹的肤质。他先吻上葛春华的唇,撬开他的牙关,追逐他的软舌,夺走他的氧气,然后在他喘不过气时向下来到他胸前,折磨两点朱红让它们肿大变成两颗鲜红的樱桃,到这地步葛春华差不多就陷在情欲里了,会放下一切矜持让他操,直到烂掉为止。
“看看?”老头招呼艾西普,“这是十九世纪中期制作的真丝睡袍。”
艾西普收住臆想。
他对老头报以礼貌的微笑,转身往葛春华所在的位置走。
葛春华看中了一只乳黄色的风玲,但是卖主说需要捆绑出售,让他再从摊子上挑件东西,这人摆出的大多是成套的铜铃,葛春华一只手拿着风铃,另一手背在身后,不安地绞着手指,拿不定主意。
艾西普凑到他身边:“怎么了?”
“捆绑出售。”葛春华低声说,“他摊子上,你有喜欢的吗?”
艾西普的目光扫过桌上堆放的各式铃铛:“没有。”
他想带葛春华去看那件真丝睡袍,因此他急不可耐地抓住了葛春华的手腕。
“那真是可惜了,带不走它。”葛春华垂眼,将手中的风铃放回原位。
摊主搔了搔下巴,在他们要走时开口道:“好吧先生,你可以不用捆绑,直接带走它。”
葛春华如愿以偿。
完成交易,走出市场的路上葛春华捧着风铃玩赏,艾西普挽着他的胳膊防止他摔跤或撞到别人。风铃表面散布着小小的四瓣花朵,是艾西普没见过的花,葛春华发现他在看,说:“这是金桂,中国有很多。”
市场里有些热,葛春华的脸一半掩在围巾里,因热度而泛红,使他看上去有了活气,不像平时那么苍白,艾西普想逗他便问:“刚才那是中国式的讨价还价吗?”
“我是真心想把它收来,但没必要为此买没有用的东西。”葛春华说,“家里有个茉莉花纹的可以和它配对。”
艾西普已经把他引导到出售真丝睡袍的摊位旁了,他像第一次见到它般指给葛春华看:“竟然会有人把睡衣拿来出售,很稀有吧,收藏价值……”
“不行。”葛春华明白他的意图,不等他说完就回绝道,“贴身衣物还是穿自己的比较好。”
“不是说穿它睡觉啊,”艾西普试图争取,“穿一下,然后我就会把它解开,脱下来……”
臆想的画面又浮现在艾西普眼前,冲动从胸腔诞生,一路向下直冲小腹,他勃起了。
他贴近葛春华,性器隔着衣物在葛春华勾股处小幅度擦蹭,葛春华回头瞥他一眼:“别发情,你是狗吗。”
“我是huag的小狗。”艾西普将手搭在他的腰上,“小狗想看你穿这件。”
葛春华扒开他不老实的手,迈开步子:“不行。走了。”
葛春华把桂花风铃挂到窗缘上,和另一个浅绿色茉莉花浮雕的风铃一起,跟其它挂在窗外的风铃在风中和谐地奏鸣。
葛春华说他在中国的家里也有许多风铃,他小时候奶奶拎着铃铛站在床边,弄出响声,逗他起床。
“听到成群的风铃响,会有回家的感觉。”他说。
他换了衣服,到书桌边做火漆去了。
跟我在一起没有家的感觉吗?艾西普在心里发问。
chapter3
天晴了没几天,又是连续降雨。
受大雨影响艾西普难以控制自己的幻觉,和葛春华在面包店门口找到他的那夜一样,幻觉带他不断回到多年前的大雨天,幻觉与现实、回忆与当下交织,使他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感觉到的到底是真是假。
艾西普赖在葛春华的公寓,雨夜里抱着葛春华他才觉得安稳,如果不是有课要上,他想抱着葛春华不松手,两个人在床上躺一整天,听公寓外的雨声,或者接吻,做爱,把雨声都盖过。
下午葛春华没课,艾西普有,他腻着葛春华说不想去,葛春华不许:“要点名的,去上,现在雨也不是很大。”
走出门,雨中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味。
令人感到清新又有些想作呕的味道。
下课后艾西普绕道大学西点食堂给葛春华买了可以外带的奶油蛋糕,有两个同级的女生和他排在同个结账队伍,他付款时她们在后面窃窃私语,那个声音甜美的女生问她的同伴:“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变态的同性恋?”
“就是他。”另一个女生声线沙哑,很有辨识度,“他之前追一位学长,有人看见他一路尾随到学长家门口!”
甜美女生倒吸了一口气:“嘶,真吓人。”
“这人性格怪怪的,平时大家都跟他保持距离。诶,说起来好像很久没看到那位学长了……”哑嗓女生的声音突然变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可能。
艾西普拎起包装好的蛋糕往食堂外走,经过她们,不咸不淡地扫视两人,记住了她们的样子。
其中有个高个子的亚裔,应该是那个声音沙哑的人,她的英语发音不准。
女生们在他的目光下噤声。
没课的时间葛春华基本待在公寓,偶尔火漆做累了起身收拾一下屋子,做简单的点心和中餐。艾西普开门,室内满是梅酒香,大概是葛春华刚烧热了一壶梅子酒。
他不在书桌前,那么就是在卧室,葛春华饮酒会配上书,散文集诗集之类的,拿着半卧在床上看,读几句抿一口酒。
艾西普进卧室,葛春华果然在这,一手握玻璃酒杯,一手捧硬装诗集,漫不经心地躺着看。艾西普的目光粘在他穿的衣服上,那是和他们在中古市场看到的真丝睡袍版型一样的睡衣,不过能看出是全新的,贴着葛春华的身体勾勒曲线。
窗帘拉了四分之三,阴雨天的弱光线通过仅存的缝隙来到这里,把一切都照得朦朦胧胧。
艾西普耳边响起雨声,越来越大,幻觉中的雨将要把他整个人冲走,淹没。
洪水要来了,眼前这人是他唯一的救主,他的诺亚方舟。
艾西普急急地扑上床寻找救赎。
他的手在颤抖,他触到葛春华的肩,松垮的衣襟敞开,滑落,露出大半个肩头。
葛春华的锁骨较其他人更为突出,艾西普从锁骨根部舔到胸前,舌尖抵住乳头打转,将它压下去又顶起来。
气氛到位,葛春华躺在他身下,像是自投罗网的猎物。
也有可能是诡计多端的猎人。
艾西普下床拿润滑剂准备给他扩张,打开床头柜却发现装润滑膏的盒子是空的,他拿着空盒子站在那里,身后葛春华支起上半身:“怎么了。”
艾西普不回答他,打开随手搁在床头柜上的蛋糕的盒子,伸手刮取边缘的奶油,再转头时,葛春华已经翻了个身,侧卧着翻他的书,抿一口酒把杯子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
睡衣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
艾西普拉开他的腿给他扩张,奶油遇热融化,在手指运动时顺着手流下,带着特殊的甜气。
葛春华敞着腿,目光还放在书上,而身体却因兴奋和欲望在颤抖。果然,有些本能的东西是无法掩饰的。
“看着我。”艾西普轻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与自己对视。
葛春华看着他,被进入时他看着艾西普的眼睛,深蓝色的,眼角向下压的一双眼睛。竟然有几分忧郁的意味——如果忽略他正在做什么的话。
葛春华走神了。
艾西普注意到,放慢了动作,问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葛春华说,“你继续。”
有什么不能说的东西?艾西普不爽,索性停住:“你说。”
“没事。”葛春华摇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外貌长相之类的,没必要让他知道。
显然艾西普被困扰了,他并不信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断言道:“你在想其他人吧,所以不肯告诉我。是谁,学院里跟你关系很好的女生,还是你那些留学生学妹?”
葛春华愣了一下,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提到那些人,皱着眉说:“什么。我和她们关系一般,留学生相互照应而已。”
艾西普和他接吻,反复念叨着“别理她们”、“离她们远点”这样的话,退下去的情潮在黏糊糊的亲吻中重新烧了回来,葛春华脑袋发晕,可在快要把葛春华操到高潮的时候艾西普又停了下来,问他刚刚在想什么。
快感突然暂停,葛春华半张着嘴,在余韵的作用下哈气,不解地看他,眼里一片迷茫水雾,缓了片刻他声音沙哑地说:“……先做完。”
艾西普抱着他翻了个身,将葛春华换到上面:“为什么今天愿意做?”
“以为你回来会发疯,不过现在看你状态好像还行。”葛春华伏在他身上,“还有闲心关注我想了什么。”
葛春华的头发长长了,艾西普捉到一撮,放在唇边亲吻:“所以你想了什么?”
“重要吗?”葛春华抚摸他的脸,从唇到眼睑。艾西普顺应他的动作闭上眼:“重要。”
说的每一个词,想的每一个画面都重要,艾西普抓过他的手,死死握住:“不要想别人好吗。”
这个体位艾西普的性器抵在葛春华的敏感点附近,葛春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看似平静,艾西普却感觉到穴道一下下绞着自己的分身,他向上顶弄,边弄边说:“不要想别人。”
葛春华咬着下唇不说话。
结束后艾西普还是没放弃问葛春华想了什么,他给葛春华切蛋糕,配好餐叉端到洗完澡窝在床上的葛春华面前,又将问题重复一遍。
葛春华很想跟他说自己其实只是放空了什么也没想,但艾西普是不会信的。他望着艾西普沉沉的深蓝色的眼睛,说:“我在想,你的眼睛很像大海里忧郁的鲸鱼的眼睛。”
满是恐惧与不安,在害怕未定的将来。
chapter4
休息日依然下雨。
特伊亚夫妇特意打电话来叫艾西普回去陪祖母吃饭,他推脱有事,特伊亚太太在电话里高声责骂他:“asip,我们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虽然是养子,对你也没有很坏吧,你翅膀长硬了就想飞了是吧?!”
艾西普接电话时开了免提,特伊亚太太中英混合的骂声毫无阻拦地冲出扬声器,一字一句灌满了卧室。
他看向坐在床上的葛春华,后者托着腮看他,似乎是对他养母的谩骂产生了兴趣,他便没点挂断键,让葛春华听着。
“……你祖母刚从医院回来,她希望全家人能在一起吃顿饭,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会叫你!今晚七点,我要看见你在餐桌边!”
那边挂了电话,葛春华说:“听起来你不得不去。”他找到丢在床脚的睡裤套好,去卫生间洗漱,“你养母是中国人?”
“我祖母是。”艾西普跟着他走进卫生间,“特伊亚太太是混血儿。”
葛春华在挤牙膏,闻言抬眼看他:“那你祖母是祖母还是外祖母?嗯,既然长辈叫你了你就去,我要到唐人街发快递,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管她到底是我什么,有特伊亚夫妇在我就不想去。”
葛春华表示随他便。不过傍晚他们出门,在十字路口分别时他对艾西普说:“有事打电话给我。”
自艾西普成年后特伊亚夫妇基本把他当空气,实际上更早的时候,差不多他们亲生的小男孩还在长乳牙的时候他们就表露出了对艾西普的厌烦。
asiptheia作为他们意外身亡的大儿子的代替品,五岁那年被他们从孤儿院领回家,弟弟没出生前他是幸福的,有吃有穿有父母关爱,但是没过多久,原先被诊断出生育功能障碍的特伊亚太太意外怀孕,他有了一个弟弟,弟弟才是这个家庭真正的孩子。那会儿,特伊亚一家也逐渐发现艾西普和其他同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他是孤僻的,常常在窗边坐上一整天,如果没有人打断他的话。此后每个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都想今天这样,年幼的弟弟吉米、脸上带着和蔼笑容的特伊亚夫妇,他们愉快地聊着天,艾西普是个可有可无的旁观者。
他没心思去听吉米在兴高采烈地说什么,拿叉子搅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直至它们变成黏糊的一团,他想今天是冷锋过境,那么夜里会有大雨吧,葛春华到唐人街有没有带伞?会刮风吧,葛春华只穿了毛衣和牛仔裤应该会冷……
“asip,怎么不吃?”祖母拍着他的手亲切地喊他的名字,“多吃点啊,你看你才吃多少。”
艾西普回神,随即摇头告诉她自己并不饿,祖母笑着假怨现在年轻人都吃太少,然后加入了吉米的聊天。
艾西普听他们谈笑的声音。
还会回特伊亚家是为着祖母,当年是她劝养父母把他留下,被退养送回孤儿院的孩子会遭到其他孩子的歧视,以及可能的霸凌,比起那些艾西普倒觉得留下是正确的选择,他可以走出特伊亚家,如果留在孤儿院可能就出不去了,那么他就不会遇见葛春华。
用他过去的岁月向命运换来葛春华,是稳赚不赔的交易。艾西普想着就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祖母叫他回来是本着骨子里中国式的“团圆”思想,吃完饭没多留他,一家子说说笑笑。
没有他的位置。
艾西普径自出屋发动汽车,驶进了漆黑雨幕。
他想他要回去找葛春华,葛春华是被他锁住的不会抛弃他飞走的鸟,和他待在一起艾西普有安全感。当他们拥抱着亲吻抚摸,时间无声缓慢地从四周流过,恍惚间他觉得这些瞬间会一直持续到永远。
艾西普把车向前开,周围没有其他车辆,暴雨冲刷挡风玻璃,雨刷器疯狂地摆动将雨水扫往两边,像个陷入敌军阵中激战的骑士。他发动车子时车载音响自动放起广播,这会儿仅剩“沙沙”的杂音,混入雨声。
艾西普发现自己迷路了,但他知道开下去总会有路的,所以并没有停车,他向前开,耳鸣声轰响,开了一阵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自己道:“我在开车吗?”
有没有可能他没在开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