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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没有多少事。酒楼没怎么被地动波及到。我们也检查过,房梁柱子都没什么裂缝,也没怎么变形,只是掉了几块屋瓦,已经物归原处了。”融辉一口气说完,领着柳锦出了酒楼,又继续道:“你瞧那边的可怜人,房屋都被震塌了。当时我刚出完任务回来,路过那里,魂都要吓飞了!”
柳锦凝视着眼前的惨状。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摧垮了一些屋舍,脱架的大梁斜着倾倒下来,匠户与附近的居民们围成一团,啧啧的惋惜声此起彼伏。也不知砸到人了没有。她这么想着,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那孩子呢?”
“谁?”
“就那个,我带来的孩子。”柳锦边说边比划着。
“哦,他啊。”融辉貌似心下了然,还拍了拍柳锦的肩膀,道:“你啊,想去看看人家?”
“单纯关心一下。”
“哦~”融辉也不多说,抿嘴浅笑了一声,拽着柳锦的肩膀就往酒楼飞奔。还未等柳锦反应过来,她就被推搡到了二楼的一间客房门口。
“喂这不太好吧”柳锦脸庞涨得通红。她的手掌覆在门闩上却不敢推入:“毕竟”
“啊,是小锦吗?”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快进来吧。”
“啊好的哥”
窗外的风似乎有些大了,吹得柳锦的脸红扑扑的。她坐在那个男孩的床边,男孩也扑闪着眼睛瞧她。原本陪着他的哥哥王安已经随融辉离开了,顺带带上了房门。两人心照不宣地静默了许久,直到西天那太阳低一点,再低一点,从海的尽头射出几道朦胧的光,将天幕染上了一层红,一层黄,一层紫柳锦的眼珠滴溜溜地打转,不敢去直视男孩,却是变魔法般掏出两块软糖,塞到对方手里,轻声道:
“药很苦,这个很甜。”
“谢谢。”
男孩浅笑着,将它收进口袋里。他衣衫整齐,头发仍然半干着,故而慵懒地披散着,他身上还氤氲着一股淡雅的清香。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兴趣,对着那假装镇定却遮不住羞红的脸的柳锦,问: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柳锦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目光终于与男孩交汇,充斥着审视、疑惑,却装着调戏的方式开口:“可是快入夜了,你你一介未出阁的男孩,和我共处一室,真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呀。”
“噗嗤。”
男孩毫不畏惧柳锦话里的试探与锋芒,回答:“无事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他仰起头,笑容既美艳又狡黠:“毕竟我都和你亲过了,再进一步不也正常么?”
柳锦皱眉,她的手不自觉地搭在腰间的短剑柄上。本想抢先将这麻烦话题捋过去,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句:“对不起。”
“你是我的恩人。”男孩仍微笑地看着她,仿佛未曾注意她手间的小动作,笃定道:“玉儿不会做不利于恩人的事情。”
“你叫玉儿?”柳锦眉毛一扬,眯起眼笑道:“我叫柳锦,柳树的柳,锦城的锦。”
“本名何玉,何时的何。”
柳锦点点头,起身,走得远了些,倚靠在窗户旁。夜色笼罩大地,锦城的灯火在各处星星点点地燃起。何玉擦亮了床头的夜灯,那断续的微弱红光一簇一簇地映在柳锦琥珀色的眼眸里。柳锦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柔声细语地呢喃道:“其实我这番来,还想通知你一句就,你那些仆从已经找到酒楼来了,正侯在楼下呢——你准备何时随他们走?”
何玉愣了愣,垂下了头,暂时看不清面容了。然他下意识地攥起手心的被子,似乎昭示着他的某些不为人知的心绪。
“那我去叫他们上来?”
还未等柳锦迈步,何玉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柳锦下意识地回过头望,正巧对上何玉惊慌失措的面容。她俯身安慰道:“那我那我赶他们走?”
“你别走。”
“但是”
“我不喜欢他们。”何玉紧紧咬住嘴唇,胸口喘息不定。他望向不远处的巍峨城墙,仿佛自己陷入了某片危险的泥沼,继而求生的本能让他紧紧攥住柳锦的衣角,甚至勒的柳锦有些许的疼:“我不要和他们走。我讨厌他们。”
“我可以帮你赶他们走。”
柳锦也望向那巍峨的城墙,无端生出了某种捉摸不透的预感:她一时奋勇救下来的男孩,似乎会让她今后的生活变得古怪起来。她读不出这份预感昭示着幸运还是灾厄,但她还年轻,且她不会让自己后悔。
“我会帮你。”柳锦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重复道:
“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男孩点了点头,似是赞许,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随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攥得发白的芊芊玉手松开了,对着柳锦回赠歉疚的笑。柳锦瞥了眼何玉的手,压在心底的那某滋味又忍不住溢上了心头。
她陡然想:看来,父亲教的确实没错。
夜幕降临,酒楼渐渐人声鼎沸了起来。柳锦甫一下楼,张佳臻又凑了上来,揶揄道:
“哟,去看过人家了?感觉如何啊,是不是心动啦?”
“别乱说。”
柳锦想到那男孩姣好的面容,心底又不免泛起涟漪,又被生生制止住了:“他才几岁啊。”
“哈哈,女人嘛,总会有这么一遭!”
实话说,张佳臻确实是个过来人了。虽然看起来还是吊儿郎当,天天和柳锦融辉等勾肩搭背,就像是同龄人一般,实则比柳锦大了六岁,甚至四年前就早早与竹马郅知成婚了,如今膝下已经有个三岁的宝宝。要是让她来指点柳锦,倒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我才不想听你和郅哥哥的故事呢!”
爱情的酸臭味从面前女人的身上蔓延开来,遭到柳锦的白眼反击。还未等张佳臻开始眉飞色舞,柳锦狠狠地咳了几下:“说正事。我要麻烦你个事情。”
“怎么了?”
“帮我查个人。”
她们默契地走入一间空房,关上门。柳锦道:“我今天捡来的那个男孩,叫何玉。”
“何玉?”张佳臻挑了挑眉:“挺好听的名字嘛。好家伙,你们进展的这么快,连闺名都告诉你了!”
“但是——”柳锦敲了敲张佳臻的脑袋:“说正事!你再想想!”
“何玉哦。”
张佳臻收起了玩世不恭,忽然间正色道:“有可能是最近迁徙到凰国的人吗?”
“你忘了。”柳锦道,“凰国一直有个政策。当时的彦桓帝在攻下环大陆三岛[2]后,发现通过扶植当地女性势力与守旧派抗衡、强制民众食入圣果或者送入‘农场’[3]、坚决落实女性受教育权利这些措施,确实能一定地淡化历史遗留的父权制度,且让当地民众渐次建立归属感、文化认同感,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他们毕竟是曾经的‘蛮夷’。要让来自兴东省,北江省的民众大多是乱世从中原迁来的人也愿意将这些民众纳为凰国的一部分,我们就必须做经典的,书同文,。这一系列的政策里,有一些受到各方的追捧,有些遭遇了大小波折——你这下记得了吧?”
“姓氏。”张佳臻答道,“根据兴东、北江二省所有户籍信息,取人数最多五十姓;至于剩下的,如果想要拥有凰国户籍,又不愿强制改姓,那就只有‘苦劳’[4]与‘农场’两条路了。即使后来迁徙到凰国,想要上户籍,也必须遵守。”
“欸凰国确实是‘富有四海’。”柳锦沉声道,“但在中原人的眼中,凰国占据着山外的苦寒之地,偏远岛屿上的蛮荒之地,必然也是个蛮荒的、落后的国家。故而,即使我们一直放开边境,鼓励他们迁徙,自愿来的中原人还是寥寥——也是,现在中原稳定了,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情愿离开自己的故乡呢?”
“咱们人是真的少。”张佳臻不由地皱眉道:“虽然一贯是大力发展火器和舰船,走取巧的路径卫国,但要是让咱们与山那边的国家正面对抗,那还是会显得力不从心——人家动则说几十万军出征,咱们呢,整个国能拉出十二万三千精锐就封顶咯!”
“你倒是记得准确。”柳锦笑道,“而且人家的几十万也不一定是真实数字嘛。多生生,争取赶上。这事情就靠你和郅哥咯!”
“什么嘛!这话题是不是偏的有些厉害了!”张佳臻装出一副恼火的样子,朝柳锦狂作臭脸。
“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柳锦朝着某面墙的方向望去,张佳臻了然,那是男孩暂住的方向,“他是从来自辽都的大船上掉下来的不,我犯了个巨大的错误。那应该是‘跃’,而不是‘掉’,他是自愿跃下来的。”
“有意思。”张佳臻思索片刻,问:“你说,这家伙是哪国来的?”
“东南边的淮国,但不排除西南边的理国。”柳锦的脑内自动浮现一张地图:“大概率是淮国,毕竟锦城走几步路就到边境了——反正不可能是西北边那群家伙。”
“也是,我们和理国一点都不接壤,最多隔海相望。”
“反正——对,那家伙,还得拜托你帮我查一查。”柳锦道:“我觉得这名字估计也是假的。这人挺聪慧的,读过书,会随机应变,但估计也是初来乍到,情急之下扯的姓氏,刚好不是在凰国五十姓之内但不排除是其母姓。非富即贵,当时见着可有五六个人随从跟着,但又可能在家里不是很受宠,大约是庶子或者私生子之类的?”
“还有。”张佳臻点头,刚想离开,柳锦又将她喊了回来:“我当时骗了他,说有人来接他回去,他似乎很惊慌,怎么都不肯走。如果他之后问起,拜托你也帮忙打个圆场。”
“那方便——”张佳臻挑眉笑道:“哟,锦儿,长大了嘛,如今还学会花言巧语骗男人了!哪里学的呀~”
“诶呀你可快走吧你!”
柳锦推搡了张佳臻一把,又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她像一颗炮弹般蹿了出去,登时不见了人影。
tbc
[1]简单介绍一下女主的大家庭依照年龄排列/包含未出场角色:
沙清枫403-435师爹
秦雨405-师娘
张佳臻420-义姐
秦霞420-义姐
郅知422-义哥
胡永清423-义姐
高桥溪423-义姐
王安424-亲哥
融辉425-义姐
柳锦426-女主
秦念红427-义弟
[2]环大陆三岛:东利省,大湾省,吕颂省
[3]农场:凰国男性专属刑罚,指强制发配“孕夫楼”,生下满足指标的婴儿数量后才有机会释放。
[4]苦劳:凰国女性专属刑罚,指强制发配千年冻土/苦寒之地进行耕地开发、矿物开采等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