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广川的内力已臻化境,一心多用的功夫更远超广泠的想像,广泠的这些小动作,他瞧得一清二楚。
他在心里冷笑,连最宠爱的幼弟也背叛了自己,自己到底逃不过众叛亲离的下场。
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庆幸。这样也好。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的宝贝弟弟永远留在山上。
不知道广泠的身子尝起来是什么滋味。他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广泠的身段。
就刚才那一抱,腰肢可以称得上盈盈一握,这么多年过去,身上也没有多长几两肉。
还那样爱哭,在床上哭起来一定也很好看。
几乎同时,广泠也生出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他偷偷瞧了一眼哥哥,却发现广川依然笑得和煦。
偷偷摸摸总是会心虚的。他想。
瞧见广泠金花鼠一样灵动又鬼祟的目光,霍广川伸手揉了揉广泠的头。
又蠢又可爱。
“哥哥,我想喝豆腐羹。”广泠顺势提出要求。
豆腐羹总是很烫。以往每次喝这种羹汤,广川都会先替他尝一口温度,等到温度差不多再捧给他喝。
他已经习惯广川的这种特殊对待,甚至利用起这种特殊。
广川盛一碗豆腐羹,用汤匙搅拌均匀,一边和广泠调笑,一边将汤匙往嘴里送。
广泠目不转睛地盯着广川的动作,甚至悄悄地握住了拳头。
广川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他感到一阵由衷的疲惫与失望。他想,只要在这口羹汤入嘴前,广泠肯拦下他的动作,他就什么也不和广泠计较。
但是广泠不仅没有,甚至还充满期待。
于是在汤匙快碰到嘴唇时,他顿住动作,看着广泠玩味地笑:“小泠就这样想我尝这碗汤?”。
“没…没有。哥哥不想喝也可以给我,我不怕烫。”广泠被这点突然的变故刺激得一惊。
广川摇摇头,环住广泠。
“让你下毒的人,没教教你该怎么下毒么?”他揽住广泠的腰,迫使广泠坐在他的腿上:“你的手太慢。”
“我没有…”广泠被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辩解。
“我真是没想到,连我从前宠在心尖上的宝贝弟弟,也会想要杀我。”广川只当广泠毫无说服力的辩解是垂死挣扎。低下头,咬上广泠的耳朵。
“我真得没有,这不是毒药,我怎么可能会害哥哥…”说着说着,广泠的眼泪就不住地往外蹦:“哥哥不信,我喝给哥哥看。”
说着,就要伸手去够,却被广川紧紧地扣在怀里。
“想杀我的人,可不能死得那么轻巧。”广川威胁,但到底打算给广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他拍手,唤入一名侍从,吩咐两句,牵上来一位因叛教被调教的犬奴。
虽然还能看出人形,但被人用狗链拴着,伏在地上爬行。身上未着寸缕,肚子却鼓得如同怀胎五月般大小,后庭处插着一只毛茸茸的尾巴,随着行进的动作摇摆,真得像条大狗一样。
早知道极乐教淫糜,却不想淫糜成这样。
看见侍从牵上来的犬奴时,广川很明显感受到怀里的躯体抖了一抖,手也将自己的衣服攥得更紧。
他坏心眼地咬广泠的耳朵:“这是教内最低等的犬奴,广泠若是真得想杀我,也会被调教成这样。”
碗被端到地上,侍从一声命令,犬奴就乖乖用舌头卷起羹汤。
广川和广泠贴得太近,感受到广泠的心跳声如擂鼓,额角也渗出两滴冷汗。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眼看着羹汤就要见底,犬奴依然没有异样。广泠隐隐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他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哥哥的手臂,像是想让哥哥松开一些。
广川倒是没放松,只还是揉了揉广泠腰间的软肉,让他安静。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广泠眼看着犬奴的双耳渗出血液,再定睛一看,何止双耳。嘴唇鼻孔流出的血迹,滴滴答答地往石板上坠。
但犬奴仿若未觉,依然机械地执行之前的命令。
广泠面色发白,他是当世神医的关门弟子,精通医学药理,对于这种情况代表什么再清楚不过。
“七窍流血…可是为什么……不应该…明明不应该…”他还在喃喃。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广川的怀抱,查看对面的症状。但广川牢牢禁锢着他,他不能挪动分毫。
突然想起锦囊里尚还剩了一些药丸,广泠掏出锦囊,取出药丸,一嗅,甚至想刮点入嘴,但被广川一把夺过。
“我说过,想杀我的人,不能死得那样轻巧。”广川恶狠狠的威胁,将药扔给侍从,随后便被塞给犬奴。
这下效果快多了。只消几个呼吸,犬奴被毁掉的声带发出几声堪称痛苦的哀鸣,倒在了石板上。
侍女把脉后摇头,确认没有脉搏。
广川挥手,示意带人退下。
“哥哥…我不是……我没有……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广泠面如纸色,嘴唇甚至微微颤抖的一遍遍重复。
广川没有理会广泠的辩解,一把掀掉餐桌上的食物,将广泠面对他,摔上餐桌。
“小泠,怎么连你也要杀我?”霍广川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冷静。在极乐教待了六年,他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但仔细一听,这声音下却藏着蓄势待发的怒火。
他将腿卡在广泠的双腿之间,防止他起身逃跑。接着又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的外袍,解开身前的腰带。
但广泠现在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他调的明明是解太阴蛊的第一副解药,怎么上山之后,就成了毒药?
直到此刻,他还在思索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甚至没有意识到,将他压在餐桌上的哥哥究竟有多么危险。
广川拍了拍广泠的腰。随后用内力,一把震碎广泠的衣衫。
“哥哥…”广泠的意识终于被拉回现实,他难以置信地叫出声。他看着身前的男人,带着意味难明的笑意,俯身朝他靠下来。
“啊!…”
一阵突如其来胀痛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广川的手指刺入那个从未开拓过的甬道,毫不容情地向前一点点推进。他下意识地想逃开,却被广川紧紧地抓住肩膀,扣在原地。
“别动。”广川喘着一点粗气:“小泠的下面好紧,还没被别人操过?嗯?”
广泠的泪水像决堤一样的往外涌,他崩溃地哭喊:“哥哥…好痛……你快出去…”
广川不以为意,甚至又撬开边缘,插进去另一只手指:“小泠,告诉大哥,你被别人操过吗?”一边说着,一边撑开后穴,小幅度地进进出出。
“不要……好痛!哥哥快出去…”广泠失控地挣扎,只有身下这一处从未体验过的疼痛能够被清晰地感知。他重复着拒绝的话语,根本不知道广川说了些什么。
广川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于是退出手指,横冲直撞地把头部塞了进去。
他感受到眼前的身子顿时僵住,连挣扎也在这一瞬间停止。但随后,却开始更大幅度地踢打挣扎。
广川提起广泠两条又细又长的腿,一狠心,直接顶了进去。几乎是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甚至听到了肌肉撕裂的声音。
广泠未经充分扩张的后穴干涩且过分紧致,几乎没有享受可言,广川却感到久违的刺激与满足。或许因为他肖想这副躯体已经十几年,一朝如愿,十来年的相思统统从这个出口涌出。那些甜蜜的、酸涩的滋味淹没他的理智,而最原始的欲望却在叫嚣。
还想要更多。
但广泠的腿根只微微抽搐。他仿佛已经因为过于疼痛,失去了抵抗与挣扎的能力,连拒绝的话也没有力气说出口,只能颤抖着一遍一遍重复“哥哥”。
哥哥?广川突然被这一禁忌的事实所提醒,反倒更加兴奋,嵌在广泠的体内的巨物撑得更大,柱身凸出的血管青筋肆无忌惮地亲吻后穴的每一寸褶皱。他紧紧地攥住广泠的大腿,开始了小幅度的抽插。
“小泠…小泠不疼……大哥轻轻的…”广川一边说,一边加大插入抽出的幅度。
广泠后穴四周的皮肤娇嫩,粗黑的耻毛随着每一次进入扎在上面,没多久就变得红扑扑。
做到后来,广川兴奋起来,他提起广泠的双腿,自上而下地狠狠操干广泠。他的每一下都毫不怜惜地撞入广泠的最深处,退出只剩一个头部,然后继续恶狠狠地撞回去。
广泠的身体像大海中颠簸的小船,被不容抗拒的力道拉扯向前,又被一次次撞回原处。他的腰部悬空,只有胸腹以上作为支点,承受着身体的重量。
广川做了很久,久到广泠甚至以为自己的身体快散了架,广川才终于捅到最深处,射出一股比体温稍低的液体。
就在他以为噩梦终于可以结束时,广川却抱着他的身体,强迫他换了一个姿势。
“小泠,我说过,想杀我的人,可不能这么轻松就被放过。”广川吐出了堪称残忍的字句,然后又一次全力地捅了进去。
但广泠只回应他以近乎无声的呜咽。
广川最后从广泠的身体里退出来时,天色已经变得暗沉,广泠也彻底昏了过去。
广川舔舐着广泠满脸的泪痕,心满意足地用衣袍裹住不着寸缕的广泠。精液血液肠液混作淡粉色,从广泠合不上的小口中流了出来,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是夜,广泠发起高烧。
广川起初并没有在意。他下手重,广泠又是第一次,刚进入时就出了血,清理时发现不仅身后有伤,双臂脱了臼,膝盖也被磨出淡粉色的肉,但这点伤对于习武之人不算厉害,广川见怪不怪,只当是些小小的惩罚。
但到了半夜,广泠烧得直发抖,嘴唇淡得几乎没有血色、脸颊却红得骇人时,广川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不懂医,只知道头疼发烧用被子捂一捂就好,但越捂广泠抖得越厉害,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叫着“哥哥”,他实在心疼,传了极乐教杏林堂的医师,替宝贝弟弟看病。
医师半夜被敲门,不敢推拒,战战兢兢地把脉开药,说是阴虚火旺、中气不足加之情志抑郁、劳倦过度,虚火宜补,开了两剂三仁汤,同时嘱咐病人天生不足,要慢慢补,同时不宜过度劳累,看广川脸黑,默默退下。
他扶起广泠,打算灌下汤药,但广泠嗜甜厌苦,就算昏迷着,尝过第一口之后就紧紧抿唇。广川不得已,只能先包在自己嘴里,再撬开广泠的嘴唇灌进去,折腾半晌,药汤洒了大半,但脸色好歹逐渐正常。
此时已接近五更天。往常这时,广川已经起身练剑。但又怕广泠的病情加重,想到近来教中无事,索性传了今日不开堂会,和衣陪广泠躺一会儿。
他刚翻身上床,就感受到一个滚烫的身躯朝自己怀里钻。他接了过来,才想起身上衣袍凉气重,但到底不舍得松手。
他一下一下地轻拍广泠的后背,怀里的广泠战栗的幅度与频率都逐渐减小,也不再盗汗,最后彻底放松下来,像只养熟了的猫崽子,睡得安稳又自在。
“小泠乖乖的。”广川轻轻地埋头,在广泠的额发上落下一个深情的吻。
后来二人再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起初是广泠先醒。但广川防备心重,即便睡也提着半颗心。广泠在他怀里一动,他便醒了过来。只是依然闭眼假寐,享受这片刻温存。
广泠醒来,烧没有彻底退下去,整个人犯迷糊,昨日的一切在记忆里混作一团,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他还没有细细品尝个中滋味,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下意识唤了一声“哥哥”。但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叫了一声之后不再开口。
广川不再装睡,将广泠箍得紧贴自己,用脖颈感受广泠额前的体温,“小泠醒了?”
广泠贴在广川的喉结边,感受着声带的震动,被激得想要逃开,却被紧紧抱住,没一会儿就憋红了脸,但一直不见广川松手,就轻轻地在广川的肩膀上咬上一口。
软绵绵的,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毫无攻击性。
就这样抱了许久,久到广川感觉肩膀像是被濡湿一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广泠又哭了起来。
“哥哥坏蛋,怎么…怎么……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广泠小声嘟囔,又咬上几口泄愤。
生气都这么软、连梦里都唤着自己的宝贝弟弟,真得会害自己?
冷静下来后,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小泠明明还是那样依赖他,和小时候一样。小泠又向来重情,别人对他好一点,他恨不得记上一辈子。
他相信时间会将人塑造成陌生的样子,但改变不应当如此彻底。
他决定再给广泠一个机会。
“昨天的事,小泠有什么要解释的?”他松开手,放广泠喘口气。
但广泠一直哭,不肯理他。
广川其实对广泠有无限的耐心,但广泠每次这样小声地抽泣,他就忍不住想将人欺负得更狠一些。
他一言不发,离开被子。
广泠见他要走,顾不上抹眼泪,伸手就要抓住广川的衣角。但动作幅度一大,就觉得浑身都疼,努力抓住一点衣带,但酸软的手臂使不上什么力气,随着广川的动作毫不留情地从指缝滑过。
广川并没有走远,他取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又坐回了床边。
广泠见广川又回来,怕广川丢下他,不敢再哭。但劲儿没有缓过去,依然小声地抽噎着。
“广泠还在习武?”广川把了把广泠的脉,“习得可还是霍家的功法?”
“是…已经第五重了。”广泠摸不着头脑,但下意识地听话,乖乖回答。
“第五重?我十四岁习到这一重,那时你多大?刚来霍府?”广川唠唠叨叨地继续话着家常,却掀开广泠的被子,抱着广泠翻了个面。被子下的身体被白色的中衣包裹,但依然掩饰不了腰肢的纤巧。
“哥哥十四?那时我八岁,来霍府已经两年了。”广泠感受到广川的手正在他的身上徘徊游走,有些害怕,“哥哥你做什么?”
“小泠乖乖的。”广川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也异常温柔,“小泠以后要天天待在我的身边,但小泠又想杀我,我不得不防。”
一边说,两只手叠出一个掌法,朝广泠的背后拍去。
“啊!…哥哥!”几乎同时,广泠疼得发出尖啸。他打起哆嗦,肌肉微微痉挛。
过程不长。广川的内力碾压广泠太多,散功这种小事对于广川来讲,手到擒来。
“哥哥…”这下,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为什么……”
“我说了,小泠要杀我,我不放心。”但见广泠哭得实在凄惨,替广泠抹了一把泪,好心地补了一句,“只是散了内功,没有彻底废掉小泠的内力。以后不许再练武,我见一次,散一次。”
“那药是怎么回事?”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广川掀起广泠的衣摆,褪下昨夜亲手为广泠套上的亵裤。
“哥哥…”广泠带着泪嘟囔,但终于学会了听话,“我没有…呜呜…我不知道。”
身体长期不见光的部位雪白,还掺了一点昨夜广川拍打揉掐时留下的红痕,全身上下的肉好像都堆在了这一处,但也不见丰腴,只是柔软。
雪臀暴露广川火辣辣的视线下,广泠的双腿不安地扭动,换来广川无情地一巴掌。
没有用上内力,但广川力气本来就大。此番没有留情,顿时浮现出五指红痕。
“哥哥…”广泠撑起身子,回头用湿漉漉地双眼含羞带怒地看了广川一眼,反而勾起广川更强的施虐欲。
他忍不住往广泠的右臀又来一巴掌,两遍刚好对称,“说谎的孩子,该打。”
“我没有!”广泠大哭起来,像是使起性子,挣扎着要起身。但刚烧过的身子浑身酸软,提不起半分力气,又挨了广川两下,终于不再乱动,只是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没有想要杀哥哥…哥哥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对哥哥下手?”
“爱”是一个过分美好又过分脆弱的字眼,像精致的琉璃盏,稍微用力就会布满裂缝。
广川被这个“爱”激得一愣。他见惯了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从此便对山盟海誓弃若敝履。他以为他的广泠也背叛了他,不想广泠还那样固执,固执地把那个六年前被吻堵住的告白一鼓作气说出了口。
如果,如果广泠说得是真得?
如果,他的广泠直到今日还是一样爱他?
他不愿细想,一股狂喜从他的心尖上炸开,甜蜜的滋味席卷四肢百骸。这甚至比昨日彻底得到广泠还要让他快乐。
但他到底见惯了裹在蜜糖下的陷阱。只一瞬,面色便恢复冷静。他的动作却变得更轻,也不再折腾。用手指轻轻探开小口,然后挑了一点罐子里的脂膏,顺着穴壁往深处抹去。
小口和内壁都还肿着,此番进入并不顺利。但广泠生气,不想对禽兽哥哥示弱,于是紧紧地咬住嘴唇,但喉咙却发出一点吃痛的声音。
广川的动作温柔,广泠不太疼,但到底不爽,想动一动身子,又怕再挨上一巴掌,只能拼命地夹住后面,想将广川的手指挤出去。
广川空着的手却又给了广泠一巴掌,“手指也含得这么紧?”
广泠气得直发抖,自己不管做什么,禽兽哥哥都会挑出一些错。
坏人!大坏人!广泠内心忿忿不平。亏我还苦心孤诣地为你研究太阴蛊的解药。禽兽哥哥就在太阴山上见不得人地过一辈子吧。
只是小小地欺负一下,广川并没有使上力气,逗完宝贝弟弟之后继续耐心上药。
上药这事,此前他从未做过。初次尝试,也不显生疏。他仔细地涂完,又塞进来另一个东西。被捂得温热,但还是比体温稍低。
似是感到广泠有所疑惑,他主动耐心的解释。
“伤口愈合会痒,怕想来忍不住挠,当然需要一些东西,堵住小泠的小骚嘴。”
说完,用锁链将广泠的四肢绑在床的四角,为他提起被子。
“广泠好好休息,我晚点回来看你。”
随后,任由广泠挣扎,破口大骂着“禽兽哥哥”,将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敲击声留在了身后。
离开房间,是一座独立四合的院子,说大也大,还空着几间没用的房间,但房门都紧闭着。
院子只有正门一道出口,此刻正有两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微微点头,就瞧见院子木香支出来的阴影里,他的副教主叶迁正百无聊赖地候着。见着他终于肯出来,摇着折扇打趣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广川习惯他的不正经,只就事论事,“你来做什么?”
随后便往主殿的书房走,叶迁落后半步跟着。
“来瞧瞧小美人什么样,把我们的教主迷得神魂颠倒。”但叶迁偏偏不如广川的意,“怎么,一次不够,还想要金屋藏娇?”
广川斜睨他一眼,像是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浑话。
见广川不搭话,叶迁也不自讨无趣,切入正题,“你的小美人可不简单。”
“你派人查他?”霍广川略有不快。他从来不愿,也不敢派人调查广泠。他生怕自己一个心动,就把广泠绑上山,从此锁在小黑屋,再不放人出去。这样对广泠不公平。他深知自己对广泠的欲望有多强烈,所以画地为牢,就连岐黄谷的消息也不敢多看。
“霍家的所有人我都查过,连你大侄子刚出生时几斤几两都一清二楚。”叶迁笑嘻嘻的,倒不怵广川生气,“毕竟要盯着葛三思和流云门,这些都是顺手为之,你不用谢我。”
“说正事。”
“这不正说着吗。”叶迁接话,“你的小美人,岐黄谷谷主叶怀庶关门弟子,入门最晚,但论医术,仅次于师父和大师兄之下,加之长得好看,江湖人称玉面圣手。”
“这些称号都不稀奇,江湖上三脚猫的功夫称‘关内第一刀’的多了去了,小美人可是有真本事的。”他卖了个关子,但广川不接话,他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还记得半年前刀守堂曾经任务失败,丢了几只调养好的太阴蛊?”
“那玩意儿不知怎么,被金陵冯家的小公子吃了下去,还偏偏扎了根。冯家不想小公子死,又不想让小公子投极乐教,最后走投无路将小公子送去岐黄谷。”
“虽然小公子的内力散得七七八八,人也被折腾得瘦了两圈,但最后竟然治好太阴蛊毒。”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叶迁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太阴蛊有解,有不用靠每月一颗月见丸续命的法子。”
“而治好小公子的,就是你家小美人。”
“所以,我很关心,小美人还能喘气吧?”
广川不太想回答他的问题,但还是问了句,“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这事儿冯家和岐黄谷都没声张,没几个人知道。我倒是早就想告诉你,可你下过死命令,不许告诉你任何关于霍广泠的消息,所以拖着今日才说。”叶迁对广川的冷淡习以为常,从广川的语气里听出小美人性命无虞,放松下来。
该说的话说完,他转身就溜,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对话的同时,广川就合计明白前因后果。
广泠会研究太阴蛊,必定是为他,小泠没有任何要杀他的理由,昨日下得应当是解药。只是中间出了些纰漏,有人借刀杀人,知道小泠要上太阴山见他,提前换过药。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热。他的宝贝弟弟,果然还爱他。
再抬头一看,已经走到正殿。他踱步去了书房。里面候着两位分舵的舵主,已经等了几个时辰。
教主的日常:五更起身练剑,六更开个堂会,听各位堂主副堂主叽里呱啦地做汇报、表决心,再去书房听听分舵长叽里呱啦地做汇报、表决心,听得昏昏欲睡时吃过午饭,去太阴山后山巡视一圈,瞧一瞧太阴蛊做得怎么样,又瞧一瞧月见花的收成,回自己的小院过一遍合欢秘法,练会儿剑,挑一位教内的堂主长老切磋一番,吃过晚饭,研读功法秘籍,睡觉,或者找个美人一起双修之后,把美人赶出房间,自己睡觉。
魔教教主的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但现在有了广泠,他午饭时放心不下,回去看上一眼,才发现小泠又睡着了。
他小心地将四肢的锁链解开,把人翻了个面再塞回被子里。
睡眠是最好的恢复法。又想到他的宝贝昨午后就滴米未进,吩咐人随时热着粥,里面的人醒了就喂给他吃下,本来还打算煎一副药,但想到广泠的医术应该比杏林堂更高超,不如等广泠醒了自己开药。
这时又庆幸起还好广泠拜得是岐黄谷学得是医。不然在外面舞枪弄棍,被人欺负又得受伤。
最后留了一张条子,嘱咐他不要摘下后面的小玩意儿,他随时回来检查。
不想吵醒广泠,他草草地落下一个吻,离开院子去了太阴山后山。
太阴山的名字,正是源于后山这片疯长的太阴草。太阴草起初也只是杂草,没有名字,后来有人发现,每月中旬,圆月当空,太阴草会开出洁白的花朵,但只开一夜,月亮下去就会枯萎,于是取名月见花,但花不常开,草却一年四季都在长,因而花草不同名,草取名太阴草。
月见花虽然盛开时间短,但并不稀奇,曾经生活在这儿附近的人都知道,太阴花有毒,从前猎户常常会采花制毒打猎。后来极乐教教主发现这个秘密,用月见花和太阴草喂出了太阴蛊,中蛊之人必须月月服用月见花制作的药丸,辅之以合欢秘法,方能缓解每月十五蛊毒发作时的锥心沥血之痛。
六年前,霍广川被人暗算,身中太阴蛊,本打算慷慨赴死,被时任极乐教江南分舵长的叶迁喂了颗月见丸续了一月的命。
当日叶迁有云,死容易,好好活着却难。极乐教是个烂到根儿上的淫窝,可偏偏手握太阴蛊,江湖人无可奈何。他从霍广川身上看见某种颠覆的能力,所以救他。广川若有心,可借他的名帖投极乐教。顺带为了自证清白,告诉广川下毒的人。
知道暗算者是谁,广川觉得可笑。他没有什么杀身成仁的情怀,但到底要报仇,身后还有不通武学的宝贝弟弟要保护,于是背弃家族,转投极乐教。
上山前的最后一晚,他特意去了趟岐黄谷,只想远远地看看广泠。但广泠隔着人潮也能一眼发现他,抓住他的衣摆就不松手,一看他面色虚浮就知他有病。
那日,本来是广泠认为自己已经长大,准备认真对大哥表白的日子。
像是看出大哥有所隐瞒,广泠曾经紧紧地抱住他,对他讲,“哥哥,就算是地狱,也让我们一起下。油锅大家一起炸畜生道大家一起投,说不定下辈子你成一只小公猪我成一只小母猪,我们还能配个种生个小猪崽。”
少年人的告白真诚又纯粹。光芒太盛。那时广泠堪堪十八,但长得单薄,还像个孩子,拥抱时广川本想,就这样吧,一起去吧,广泠不是同意吗?
可广泠以为的地狱是兄弟乱伦,广川面前的路却通向极乐教的刀山火海。
广泠应该有更好的明天。跟他在一起,不能有名分,不会有子嗣,还得一起背负魔教的骂名。他到底松了手。
在广泠亲口说出喜欢之前,他用一个吻堵住广泠的嘴,最后点下广泠的睡穴,落荒而逃。
承诺被他吞进嘴里,供在心上。
这一点点甜平衡着他所有的理智与疯狂,让他一次次悬崖勒马,提醒他,苦难的尽头,是人间。
魔教不太好混。他做名门正派时风头太盛,想借机折辱他的人不在少数,被叶迁连蒙带骗地保在江南;后来立过几次大功,无人质疑他的能力,又惹得总坛的猜忌。
总坛容不下他惊才绝艳的天分,他迫不得已,在时机尚不成熟时刺杀教主,堪堪胜过半招,最后被推上教主之位。
之后改弦易辙,将乱作一团的极乐教统一起来,分了五堂和单独的地方分舵,严格控制太阴蛊和月见丸的制作。此番动作不知动了多少人的利益,起初刚领教主位,总有长老因着辈分高,对他指手画脚。但他手腕铁血残暴,不从者剥皮萱草,杀得教众从上到下,无一人敢有怨言。
有些东西,突破了界限就回不来。
小泠的那点喜欢是他与人间唯一的联系,所以在知道广泠想要背叛他时,他异常愤怒。
连他的小泠也变了,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但现在,他发现他的小泠还是那样爱他。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尝试更信任自己的小情郎。
情郎。对,情郎。
多么美妙的词。想到这里,广川扬起唇角,放弃每日和长老的切磋比试,浑身舒爽地使轻功飞身回到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