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良久,久到月澜吓得打颤,那人才以一种很怀念的语气道:“嗯,还真是很长时间没见过这张脸了。”
“你……你是,天溯阁老吗?”月澜强忍慌张,却还是忍不住发着抖,磕磕巴巴的问。
黑袍人没回答他,只静静地看着他,两人距离很近,可月澜却看不清他的脸。
“玉简,你不能带走。”他说着,手指一勾,四块玉简发着光从月澜胸口浮出,被他收回。
“不……大人,我……”月澜伸手去抓,扑了个空,可他也说不出任何辩驳哀求的话,因为此时眼前这人杀了他都不为过。
可是他怎么甘心。
“哭什么。”黑袍人抬手抹了他的眼泪,“没说不给你看里面的内容。”
他掐了个手决,在玉简上打了个阵,金光刺眼,月澜不适地闭上眼,随后感觉额间一凉,再睁眼时,眼前的黑袍人已经不见了。
他一阵头痛欲裂,几欲伏地翻滚,等清明过来时,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许多东西。
他试着回想,确实就是那四枚玉简的内容。他身上还莫名披着阁老的黑色长袍,来不及多想为什么阁老要宽恕他,马上到约定的时间,他得赶紧赶过去。
等马上看到玄序阁时,内外院已经被围住了。
他已经暴露了。
月澜往目的地赶,月浅一脸不耐的在等,见面就冷笑:“你完了。”
“月弥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月澜苍白着脸道。
来不及废话,月浅道:“我以为你会死在天溯阁。东西呢?”
“没拿出来,不过我记住了。”月澜开口,果然见月浅听到之后恼怒道:“你耍谁玩呢?”
“真的,我可以先告诉你解淫毒的药。”
月浅没说话,看着月澜让他继续说。
“海髓芝,天雷果,凝元草,金元子,玄藤,最后以潮海圣水炼制。
“不论最后成丹成水,都有效用。若服丹,不止解淫毒,而且会大幅增长修为。”
他急匆匆说完,月浅却不信。
“我怎么信你,你说的这些,哪个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仙草仙果,若这是解药,那毒药必然也可贵,族里没那么大方。”
月澜道:“毒药确实可贵,因为毒药主要贵在一味阴凝血上,阴凝血的主要来源就是我们这些被种了淫毒的人,这在月族并不可贵。”
月浅没再多说,将手中映石抛给他,就原地消失了。
原来这只是月浅不知用什么法宝弄出的分神影子。
月澜手捧那一块小小的映石,匆匆躲进了曾经和虞渊练功时设了幻踪阵的后山角落,然后闭眼窥探。
映石只会忠实记录它所倒映的一切,月澜仿佛置身于那天夜晚,月族宗门的天坑上月轮皎皎,照亮了院子内残忍的景象。
月多颜满身鲜血,被压制在地,月轻尘用脚踩住她的肩,狠狠碾了几下。
“唔…”一声闷哼,月多颜生生吞下这口血,然后疯了一样咧嘴笑了起来。
红口白牙,鲜血含在她嘴里流出,她抬头,眼神是惊人的亮,满含仇恨,眼皮绣满金纹,她仙骨在眼,在族内罕见,美丽妖异,且极其适合修炼瞳术。
不过月多颜爱剑,她笑完,啐出口血,冷声道:“我高看你了,月轻尘。你不光是毒,还蠢,怨不得族长要将你留在族内。”
月轻尘听多了骂她蠢的话,却依然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怒极反笑,嘲道:“那又如何,我可以永远在母亲身边,不像你那宝贝幺弟。”
听到幺弟,月多颜狠狠挣了一下,没挣开,怒道:“你把月澜怎么了?他在哪?!我要见他!”
“我不杀你,”月轻尘蹲下,拍了拍月多颜的脸,“月澜已经因为你和我做交易嫁去了贺兰家。”
“你知道的,就是今晚,若不顺利,他大概已经被发现是个毫无修为也无仙骨的废人了,贺兰家,把他弄死了丢出来也不意外。”
她每说一句话,月多颜就拼命撑着手肘,尝试起身,每一次被压下,她都咬牙在喉咙怒吼着再起来,孜孜不倦。
月轻尘见她狼狈,不由得觉得好玩:“何必浪费力气呢?你已是个废人,金丹被挖去,灵脉尽毁,右手和左脚的筋也被挑断,何必呢?”
她娇笑着:“呵呵呵,你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吧,若他死了也罢,若月澜不死,你就会成为我掌控他的最好把柄。”
“像条狗一样,成为我的奴隶,成为弥儿的奴隶,想活着就对我摇尾乞怜吧?我就给你一口饭吃,也得是别人剩下才有你的份。吃不饱,你这张脸也有几分颜色,去勾引男人,求他给你吃,好不好?”
话必,她像是爽得不行了,仰天长笑着转身离去,将院子的门关紧下了禁制,压制月多颜的人也放了手,退到周围看守她。
院内死寂良久,月多颜一次又一次想站起,又摔得趴下去,终觉自己已然真如月轻尘所说,成了一个废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多颜也笑,她边笑边垂着头爬起来,从发鬓开始,满头青丝变白发,她捂着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月族……”她喃喃:“我月多颜,永不为奴!”
“更不会成为澜儿的把柄!”
月多颜抽出一旁的长剑,朝着双目重重划去,她惨叫凄厉,却并不松手,反而反手将剑刺入胸口。
守卫阻止晚一步,慌忙去报,月轻尘又回到这个院子,冷眼看着地上双眼血肉模糊,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月多颜,“卷了扔到山下吧,活不成了。”
至此,就是映石全部的留影记录。
虞渊找到这里时,就见月澜缩在角落,双目无神地流泪。
他身上的黑袍品质是灵阶,显然不可能是月澜的,而且易容术已经被解开,贺兰家已经锁定了月澜,月澜一露面就得被贺兰家就地缉拿。
偷天溯阁,真是好样的。
虞渊无法不恼怒,月澜骗了他。
他走过去,拽住月澜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赫然道:“你又骗我。”
又?为什么他要说又。
印象中,好像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
发丝扯动头皮,月澜痛醒一样,看到虞渊,泪流得更凶。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支柱,一个发泄口,他魔怔了一样,拼命的想往虞渊怀里钻,伸着手想揽住虞渊的脖子,却被虞渊掐着脖子推开了。
月澜喉咙里发出悲鸣,他至此已经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像是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也已经没人在乎他的去留。
他把手放在虞渊掐着他脖子的胳膊上,此时的他又像是冷静下来了,泪水从脸上滚落至下巴,最后滴在虞渊的手腕上,他轻轻笑道:
“……杀了我吧,大人。”
“求求你。”
似乎被那滴泪烫到,虞渊蓦地松了手。
接着,他心中竟然烦躁地生起了一丝恼怒。
没错,恼怒。
月澜一副真的没有打算多活的样子,他的眼像告诉虞渊世上已经没有他值得停留的人了,月澜自顾自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他。
虞渊不敢深究自己恼怒的原因。
他不解地看着月澜,冷静了下来之后蹲下身,用力掐住月澜的下巴,拧着他抬头,皱着眉头,直视他:“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月澜似乎才从恍惚的状态回过神,空洞飘散的眼神聚焦,喃喃道:“……大人,我阿姐她……”
不用下文,虞渊已经知道结局,他松开手,起身冷淡道:“嗯,所以你要我杀了你,然后呢?”
“让得逞的仇人逍遥事外?”
显然今日的月澜学会了入世的第一课。
他脑海中属于月族的板块像破开云雾一样,清晰起来。因得知月多颜死讯而凉掉的血重新沸腾至胸腔。
虞渊又重新问他。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杀了她……”
月澜抬头,突然伸手紧紧攥住虞渊的衣摆,眼底燃起的火光比第一次求学要晃眼的多。
他指节用力的发白,像将要渴死的旅人对天祈望最后一滴水。
眼泪又重新溢出,他感觉不到一般,眼都不眨。
“杀了她!我要亲手杀了她!!”
“呵……”虞渊笑了,重新蹲下身牵住了月澜攥着他袖摆的手,已然是有些僵硬和冰凉。
“我会帮你。”
贺兰宗门——
“废物!”贺兰玄大怒:“眼皮子底下都能让人逃了!”
侍卫老实禀告:“长老,我们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不过身上披着的那件黑袍,我们看着眼熟,像是阁老的那件。”
堂下一静,若玉简被偷走,而阁老不出,意思是那小贼本事通天,连阁老都无可奈何?
亦或者玉简内容不是特别重要?可偷偷去禁三阁还偷东西无疑是一种挑衅,阁老哪怕给了教训,也不可能连人都给放了。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阁老和那小贼狼狈为奸,要独占秘法。
贺兰玄给远在闻人家的家主贺兰同光发了简讯,压下心头怀疑,问道:“查了吗?今日宴会宾客可有不在场的可疑者?”
“禀长老,今日外人宾客并无可疑者,只是……”
贺兰玄不耐:“只是什么?”
“只是没有人知道玄序阁少夫人的去向,以及也没有人能证明事发当时少夫人的不在场证明。。”
“……”贺兰玄目光微闪,沉声道:“贺兰承现在何处?”
“玄序阁。”
而贺兰承已经黑着脸将玄序阁包围起来了。
贺兰承心中已经有数,他早觉虞渊身边跟着的那位“徒弟”可疑,因为他印象中玄序阁从未见过这张脸,也四处打听过了并没有“金竹宫”这一门派宗族。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禀公子,弟子也不知。”侍童道:“夫人一直未出絮雪殿,我们也是刚刚才知晓的。”
此时贺兰承已经确认了,虞渊的新徒弟就是易容后的月澜。
他牙咬得咯咯响,几乎要维持不住温和的假面。
他不知月澜做了什么能让虞渊这么帮他,只怕月澜真偷懒天溯阁的东西连累到他身上,所以他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带人堵住了玄序阁,划清和月澜的界限。
可偏偏贺兰玄不让。
贺兰玄阻止了他,并又指派了一队修士前来搜翻围堵,怕贺兰承包庇月澜。
贺兰承似乎又回到了天赋尽失时的处境,遭到冷遇,无人信他敬他,哪怕他是贺兰家的大公子。
“大公子还是避嫌为好。”侍童善意提醒。
贺兰承心中憋闷,无法疏解,冷哼一声,看着灯火通明的玄序阁,和里面脚步忙碌的弟子,毅然转身下山了。
路上冷清,几乎全集中在玄序阁和天溯阁,没什么人。
越来越静,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汗毛有些竖起,针刺印堂一般的直觉让他突然转身查看,然后就眼前一黑,被敲了闷棍一样,再次醒来,他看到了久不见的月澜。
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见虞渊挡住了月澜。
前辈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了也不跑的样子,看到他醒了,直接道:“做个交易。”
贺兰承气笑:“前辈,你们似乎还有事没向我解释吧?”
虞渊:“你想要什么解释,关你何事?”
“好,我不问前辈你,”贺兰承后脑被敲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狰狞着问月澜:“你为何要易容去偷天溯阁的秘法?”
月澜摇头:“秘法不在我手里,不信你们去看。”
“那你怎么解释后半场你既没在宴上,也没在玄序阁?”贺兰承才不信,双眸定定地咬牙切齿道:“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的前辈?”
虞渊开口:“这是另一个交易,不便透露。而我要与你做的交易便是洗清月澜身上的嫌疑,贺兰家审问时,你要说月澜后半场跟你在一起,易容是因为不愿见到月族的人。”
“前辈!”贺兰承吼道:“且不知月澜是不是真没偷我贺兰秘法,可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能让你如此替他说话?!”
明明从前他才是前辈的徒弟。
要说月澜和虞渊要是有一腿,可他有意识的窥探,仍然能看到月澜的元阴之气,并未破身,如果他们真的勾搭上,虞渊并无顾虑,且他也不是会这么忍耐的人。
所以,月澜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达成的交易?
虞渊不想跟他扯皮,有些不耐道:“你做不做?听闻此界秘境皆是高手死后形成的,我作为一个死人,能感受到灵气波动,你若同意,我帮你寻到高阶秘境,助你提升修为,秘境内发誓护你周全,若不同意就算了。”
不同意,他就带着月澜离开贺兰家。
贺兰承没想到虞渊还有这个技能,听到虞渊会发誓,心神一动,答应下来。
“还有一件事,月澜此后跟着你一起修炼。”虞渊已经知道月澜最初消极怠工的罪魁祸首是贺兰承,只能由他来解决这个问题。
贺兰承有些不爽,道:“他一个炉鼎,如何能修炼?”
“想便想了,你只管答应就是。”虞渊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和语气。
“那我也有一个条件。”贺兰承道。
虞渊挑眉:“你说。”
“前辈要助我炼化无名剑。”
虞渊打量了他一下,摸着下巴道:“我当你已经完成炼化了呢,不是你自己说的已经能控制住它了吗?”
“……”被戳破,贺兰承不自在道:“只是能暂时压制,若要炼化为自己的剑还需机缘。”
虞渊道:“机缘这东西,你要和天道做交易,跟我做没用。”
其实他是知道强行炼化的方法的,可是他懒得去弄。
“不,”贺兰承道:“机缘,也可以人为去夺得,前辈若能感知灵力波动从而能寻找到高阶秘境,想必也能感知到灵阶仙阶的炼具和武器。”
“听说闻人家的神器九生乾坤鼎无所不炼,只需前辈助我借到就好。”
这神器听着极为耳熟,虞渊略一思索,想起这是曾经自己的东西。
看来他当年死在这里确实是留下了一处秘境,而他留下来的东西也都被最初的一批顶尖高手寻到了。
九生乾坤鼎确实可以炼化武器,只需滴入炼化者的精血便可,不过有失败风险,要是精血都用完了还炼化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贺兰承不怕,他还是要赌。
“好。”看他那么坚持,虞渊没说什么,答应了。
不出所料,贺兰玄又大怒了。
他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指着贺兰承的鼻子骂他这是狡辩,为何刚才不说月澜易容跟在你身边,此事定有蹊跷!
贺兰承恭敬道:“大长老莫气,月澜也是怕我不允他出去,所以偷瞒着我跟着虞前辈出来的,随后跟在我身边。”
“至于您说的贼人,月澜并无内力或者灵力,亦不是体修,一介凡人,难道说您亲自培养的护山司连个凡人都抓不住?”
“谁知你身后这个不是和他是一伙的?”贺兰玄被噎住,又质问贺兰承身后的虞渊。
眼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虞渊一点不着急,只看着久跪在殿中间的月澜皱眉头,“大长老此言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独断,你收到传音时我在哪,难道你不知?”
“不若将天溯阁老请来,询问到底东西少没少再做决策。”
若东西没丢,又无绝对证据,这人他们就押不了。
此时,侍童也急匆匆穿过昭明殿,殿前一阵寂静,全都盯着他的动作,略有窒息。
“大长老,荒长老说,禁三阁并未丢失任何一本秘法,若不信便请大长老自行前去验查,还说……”
贺兰玄脑门突突的,手掌几乎要捏碎扶椅,扶额咬牙切齿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说什么?”
侍童抖了抖,怯怯道:“还说……为了贺兰家和昭明殿的声誉,请贺兰长老对此事切莫对外张扬,若无证据,便不可随意关押扣留,严刑拷打。”
砰!
雕刻精美的扶椅手握那头彻底被捏碎,贺兰玄犹觉不够,又狠狠向下一击,椅身也应声而碎。
“岂有此理!”贺兰玄不服气,不过是个新上来的,竟然还管到贺兰家内院来了。
贺兰承低眉道:“大长老息怒,且不说是不是月澜,但家丑不可外扬,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既然东西没丢,此事便做罢了吧。”
贺兰玄闻此,气血更是往脸上涌。他心中有数,此事与月澜和虞渊脱不了关系,可东西没丢,月澜也有贺兰承给他担保,很难把人摁到牢里审问。
他冷哼一声:“此事,你们等着!”
说罢,甩袖而去。
等殿中长老都散的差不多了,月澜才起身。
他太虚弱了,先前绷紧了心神潜进天溯阁,后又被追杀差点命丧灵犬嘴里,接着得知了月多颜的死讯,方才在殿中又跪了那么久,他灵力积累并不够,现下几乎要站不起来。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手朝前虚虚一抓,拽着虞渊的衣摆往下倒,虞渊“啧”的一声,还是伸手接着了他。
贺兰承没走,他还有很多事情想找虞渊问清楚,可眼下这一幕确实刺眼。即使是他知道前辈和月澜不可能发生什么,即使是他确实也不在乎月澜如何,但不知道是不是属于一个男人对妻子的占有欲作祟,所以让他在虞渊面前突然生出一股叛逆的心理。
虞渊正想将月澜掐着腰提起来搂住,面前一暗,月澜的手被另一个男人牵住,并且不容抗拒的将月澜拉了过去。
虞渊抬眼,有些没想到,居然是贺兰承。
月澜虚靠着贺兰承,指尖拧着他的衣领和肩头的衣服,有些头晕的想推开他。
可贺兰承的手犹如铁铸一般钳住他的手腕,让他疼得蹙眉。
“不劳烦前辈了,我送月澜回玄序阁。”
温雅的嗓音,虞渊本就觉得这厮虚伪,眼下更是看他不顺眼,可人家牵自己夫人,他不好发作。
他没有理由,可他的不爽也是真的,也看清了贺兰承眼底的那丝叛逆。
他扯了嘴角嗤笑一声:“随你。”而后也离开了。
昭明殿此刻只余贺兰承和月澜二人。
殿内寂静良久,贺兰承看不懂最后虞渊的嗤笑,只觉得自己怎会如此幼稚,他扶着月澜是他的责任,但为何会生出是要与虞渊做对才扶月澜的心思来。
他沉思,手劲儿越来越大,直到听见一声痛呼。
贺兰承才蓦然回神,看向又瘫坐在地上的月澜,只有细白的一只手被他擒着手腕,被吊着一样被迫举起,无力地向下垂。
他松手,看着那手腕被他攥出一道狰狞可怖的红痕,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紫色。
方才看到虞渊扶起月澜的郁火散去,他蹲下身,抬起月澜的下巴:“我不管你用何种方法缠住了前辈,得了他的青眼,我只警告你,修炼可以,别想着打别的小心思。”
月澜唇色苍白,浑身已然冒冷汗了,两耳嗡鸣,听不清贺兰承的话,只能呜咽两声,头便往后仰,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虞渊莫名其妙,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被挑衅了?
被贺兰承?
而让他觉得无法理解的是,他居然真的有被挑衅到。
他眉头紧锁,认真思索了下为何如此,只得到了一个答案。
因为月澜还不属于他。
月澜的整体行动受贺兰承的限制,因为是贺兰承的妻子。
哪怕将来他修炼了,贺兰承提出双修,月澜也没理由拒绝,而他更没有立场置喙。
怎么越想越恼火。
虞渊狠狠吐出口浊气,恶狠狠地脚下生风,一路直奔絮雪殿。
殿内烛火未亮,夜明珠也被罩住,黑漆漆的,卧房的床上浅浅伏着一个身影。
外头的月光透过窗影影绰绰的覆住月澜,床上他即使入梦中也并未酣眠,似乎陷入了什么经年噩梦,睡梦间愁颜不展,眉尖紧蹙,汗湿了脸侧的青丝,在虞渊过来的时候猝然睁开了眼。
被噩梦惊醒,他喘息未定,眼神聚焦,看见了床边的虞渊。
“……大人。”他道。
刚从梦中惊醒,此时月澜的嗓音带着绵软的哑,却又没什么情绪。
“嗯。”虞渊应声,问:“梦到什么了?”
“……”
月澜似有恍惚,不知如何回答。
良久,他见虞渊伸手拂开了因为汗湿黏在他脸侧的长发,才哑声道:“我梦到了您。”
虞渊眉梢一挑。
“还有……一片竹林。”
话音刚落,月澜感觉到虞渊的手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