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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看着这条内容发了足足十秒钟的呆。

脑子里不停地飞速飘过“不可能吧”四个大字,小心翼翼地挪动手指,轻轻地往下继续滑。

仿佛即将开启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心臟狂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再往前一条,是对方五天前发的原创内容:

[一个月,好漫长。]

黎洛发懵地看着萤幕。

脑子仿佛被钝器重锤了一下,嗡嗡作响,停止了正常运作,几乎是在惯性的驱使下继续往下滑: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结束了。]

……

[还不够。]

……

[总是保护不好你。]

……

[终于又见面了。]

这一条,日期是收购宴那天。

至此,黎洛几乎已经确定了心中的某个猜测。然而越是确定,越不敢往下翻。

如果这真是段明炀的帐号,那么也就意味着,这条之前,是他们分开五年的空窗期,一切都是他所不知晓的内容。

他怕看见段明炀期间有过别人,更怕看见段明炀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那该孤单成什么样啊……

他起码还有家人,有朋友,有粉丝,可段明炀那五年里,身陷段家的囚笼,妈妈又要做手术养病,身边没有一个能让他依赖的人。

“在我最绝望痛苦的时候,有谁来救过我吗?谁也没有。”

“我只能靠自己,一步步,重新爬上来。”

现在回想起段明炀先前说这话时的神情,大概是想得到他一句安慰的。

他却说他“活该”。

黎洛闭了闭眼,呼出的气息有点抖。

明知不该再给自己找虐了,可这些隐秘不为人知的内容宛如洞穴深处的宝藏,引诱他去探索,他抵挡不住这一摆在眼前的巨大诱惑,只能不断对自己说着“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接着往下看去——

他们重逢前的最后一条微博,内容出乎意料地平淡:

[窗外开始放烟花了,又一年过去了。]

发送时间是1月1日的零点零一分。

段明炀的生日是12月31日。

黎洛脑中一阵晕眩。

他不敢去想段明炀为什么要等到那个点,更不敢去想段明炀到底等了多久。

或许只是那一天,或许,是那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只为等一句明知无望的“生日快乐”。

眼前萤幕上的文字逐渐变得有些模糊,黎洛吸了吸鼻子,咬紧发白的唇,自虐般地继续看了下去。

从这条微博开始,前边的微博间隔时间变长了许多,动辄一两个月才发一条,内容也逐渐变得琐碎,以转发居多。

转发的对象,自然是段明炀唯一的关注人。

他发了一张新剧的定妆照,问粉丝好不好看,段明炀转发说:[嗯。]

他发了一张不小心摔倒后腿上擦破皮的照片,贴着纱布,粉丝各种心疼,段明炀转发附了张图,是在病房里,腿上绑着石膏:[同款。],出镜的半截胳膊上也有淤青。

他发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问粉丝今晚吃什么,段明炀转发附图,简单的几道菜,有酱牛肉和煮秋葵,说:[这些。]

平平淡淡的语气,仿佛在与他閒聊诉日常,但却不是为了让他看见。相反地,正是因为知道他不会看见,段明炀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五六年,才上百条微博,很快就翻到了底。

段明炀这个帐号的第一条微博,转发的内容也是他的第一条微博。

他那时刚签完经纪合约,开始踏足演艺圈,公司给他开了个新帐号,一直没用,直到第一部 戏拍完进入宣传期,他才发了张自己的角色图,附文:[大家好,我是黎洛!]

那条微博当时轰动一时,后来也成了他众多新粉老粉的日常打卡博,如今转发已经超过了千万次,各种“哥哥今天也要开心哦”、“崽崽妈妈爱你”、“终于翻到我们洛的第一条啦”,喊什么的都有,段明炀毫不起眼的转发就埋藏在这千万条热情表白之中:

[还记得我吗,学长。]

日期已是五年前了。

这条内容,应该是想被发现的。

这一刹那,黎洛所有搭设起来的心理防线统统崩溃垮塌。

脸颊划过一丝温热的触感,不知是汗是泪,流入嘴里,又咸又苦,却比不上他心里万分之一的苦涩。

以前为自己的爱而不得心疼,现在,为段明炀曾经的爱而不得心疼,甚至心疼得有些生气。

为什么要藏得这么好?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段明炀一定是在等着某天他自己发现,赚够他的眼泪,让他彻底死心塌地。

这男人太可恶了。

“滋滋——”

偏偏这时候罪魁祸首还打来了电话。

黎洛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猛吸了几口气竭力平復情绪,才接通了电话,没有出声。

“我开完会了。”段明炀说,“我爸派我出国几天,说是去巡视英国的庄园,应该是想把我暂时支出去,意料之中。”

“……”

“不过比较意外的是,王东升也出差,跟我去不同的城市,但都是英国,不知道是刻意还是碰巧。如果我猜测得没错,他期间应该会来找我。”

“……”

“……你在听吗?”电话那头安静得不太寻常,段明炀问,“是信号不好吗?”

黎洛吞咽了下,压住喉头哽咽,低声简短地回:“在听。”

“……你怎么了?”段明炀冷不防地问,“在哭吗?”

这么一问,黎洛更想哭了。

段明炀简直比他自己还瞭解他,那次受伤也是一眼就看出来,平时不知道观察得有多仔细。

“没事,刚刚在排练剧本呢,有点入戏了,脱离不出情绪,现在好点了。”他随口胡诌,努力笑了两声,“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段明炀却问:“是在演众叛亲离那一段吗?”

黎洛正想打哭嗝呢,闻言愣了,嗝也憋了回去:“你怎么知道故事情节?”剧本应该是对外保密的啊。

“……”段明炀沉默了会儿,说,“那部电影,我投资了,看过剧本。”

黎洛更惊了:“难道是你黑给我的男主?”

“不是,我是在你确定参演之后投资的。”

“你投资我的电影,段家人不会怀疑吗?”

“应该不会,资金来自我这几年自己经营的一家影视公司,规模还不大,名义上的总经理也不是我,所以目前比较安全。”

黎洛呆然半晌,小心翼翼地试探:“我问个可能有点自恋的问题,那家影视公司……不会是为了我而创立的吧?”

“……”

“当我没问!是我想多了——”

“不然呢,黎先生?”

段明炀反问:“我还能为了谁?”

语气仿佛在说:“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黎洛又呆了:“啊……那……什么时候创立的?”

“五年前的想法,两年前正式成立。当初收购你们烁星和几家小的娱乐公司,本就是为了等时机成熟之后,合併到我自己创立的公司去,整合你的各类资源。”

黎洛:“既然你为我将来的发展铺了这么多路……当初为什么还要封杀我?”

段明炀停顿了半秒,很敷衍地结束了话题:“不提了。”

接着又很生硬地切回了原话题:“所以你是在演众叛亲离那一段吗?”

黎洛只好顺着他的话头切回去:“是啊,那一段是不是很悲情?”

“再悲情也只是演戏。”段明炀说,“不用代入感太深,你不会再遭遇那种境地了,我会让你和你的家人团聚。”

黎洛本就软绵绵的心已经全部化作了一滩温热的水,轻声问:“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能跟我团聚?华曲奖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段明炀的声音也跟着他变得低柔了些:“再等等,快了。”

“我顶多等到你出国回来。”黎洛声音含着笑,眼里含着未干的水光,“你要是晚了,我就不理你了。想说给你听的话,也不会告诉你了。”

他故意说这些任性的话,很想听段明炀反驳一句“我等你这么多年都没抱怨,你等我几天就不耐烦了?”,这样他心里的愧疚感或许能稍微减轻些。

然而段明炀只是说:“好。”

毫不犹豫,心甘情愿。

温柔得令他又想落泪。

“不说了,我要继续排练了。”黎洛仰起头,红透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深呼吸,将眼眶里残留的泪忍了回去,“你出国几天?”

“半个月。”

“行,国内交给我,你搞定王东升。半个月后,我们一起,去把所有事,统统解决。”

段明炀一时没回,似乎有些迟疑,可能还是想一人揽下全部的活,黎洛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段明炀,你要是敢让我置身事外,以后也别想‘置身我内’了。”

“……”段明炀无奈道,“黎先生,我们之间的试用期,似乎是你对我的折磨期。”

“胡说,明明是你对我的折磨期。”黎洛的声音低了下去,“把我虐惨了。”

段明炀为他所做的每一件往事,都令他心疼,也令他欢欣,在两种情绪中不断自我拉扯,饱受煎熬,何尝不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等试用期结束,你要好好补偿我。”

“怎么补偿?”

黎洛笑了:“你怎么不问试用期能不能通过?是不是已经默认我之后能转正了?”

“……黎洛。”他听见段明炀吸气的细微声音,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一段时间,可能会有很多突发状况。”

“但无论发生什么,相信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安心等我回来。”

儘管答非所问,可这下是真的默认了。

“嗯,等你。”黎洛的心跳很快,声音很软,“刚刚开玩笑的,多久都等你。”

下一句他没说出口:

从现在开始,以后每一分、每一秒的别离,都换我来等你。

入组开机的当天,照例要烧香祈福,以求拍摄顺利,电影大卖。

冬日寒风的尾巴刚扫荡过去,初春的暖意姗姗来迟,天气依旧冻人心脾。黎洛这回无人可使苦肉计,老老实实地裹上了包身的羽绒服,从厚厚的袖子里伸出两小截手指,捏着三根香,与剧组人员一同弯腰拜了拜。

所有人都在祈祷电影进展平顺,只有他在祈祷某位投资老闆平安归来。

烧完香,剧组就正式开机了,所有工作人员各赴岗位,调配设备。

第一场戏里就有男主的戏份,剧情背景是他尚未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因而黎洛身上穿的是一套服装师量身定做的三层纯白古装。

里衣是贴身亲肤的面料,减少摩擦,保证活动敏捷。外层由较厚的布料製成,足以御寒,领口处辅以银线刺绣而成的浪花纹,每变化一个角度,折射出的光线如同浪花般起伏翻涌。最外边的罩衫是点睛之笔,虽薄如蝉翼,却不可或缺,稍走一步便随风扬起,衣决翩翩,犹如谪仙下凡,飘逸又仙气。

再配上腰间的同纹衣带与碧绿的翡翠玉佩,一眼便知出身名门望族,师承武林名家。

穿完了衣服便是妆发。男主生性三分单纯七分清冷,因而妆面也是以自然清新为主,没有过多地涂脂抹粉,着重突出了黎洛本身优秀的面部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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