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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开一本小册子,边指给我看边说,“您看这个位置怎么样?树葬,符合近几年环保的理念,就因为位置偏僻,被认为风水不够好,不过像我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对风水没那么讲究的话……”

“这个位置多少钱?”我问。

她及时打住了刚才的话头,面带微笑地回答道,“现在这个墓位在搞促销,只要八千八百八十八,是我们这儿最便宜的,买一送一,旁边这个就是附赠的。”

当“最便宜”三个字出现的时候,它就注定了被我买下的命运。

于是时间就到了现在,我站在了南亦嘉的矮碑前。

这场葬礼不仅仅属于南亦嘉。

由于资产目录里忽然多了个墓位,我在给她买石碑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买了一块。

买两个打九折。

她的碑上刻了姓名、生卒年、立碑人和立碑时间,刻碑师傅问我要不要刻一些“福荫子孙”之类的话,讨个好彩头。我想了想,拒绝了。

南亦嘉这一生活得很不容易,我希望她死后可以轻盈些。

至于我的那块碑,我用英文原文刻了一段诗。

刻碑师傅的工作量明码标价,十块钱一个字。我问他要是刻英文的话,价格怎么算。他愣了愣,说就跟数字一样,按照字母算,要是我刻得多,给我打五折。

别说五折了,就是一折我也嫌贵。

还好我从读幼儿园起,上劳动课就特别积极,动手能力完全过关。我自己买了把便宜的电钻,琢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竟然也歪七扭八地刻出了那一节诗——

thestarsarenoantednow;putouteveryone;

packuptheoonanddi□□antlethesun;

pourawaytheoceanandsweepupthewood;

fornothgnowcanetoanygood

(译文: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颗都摘掉/包裹月亮,拆出太阳/倾泻大海,扫除森林/因为没有东西,再有任何意义。——节选自奥登《葬礼·蓝调》)

坦白讲,我对诗的印象还停留在语文课浮夸朗诵的《相信未来》,可以用一窍不通来形容。

奥登这首诗,是我在一门叫诗歌文学的选修课的教科书里发现的,就抄在目录页的空白区域,书是我在图书馆里随便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