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若有朝一日师父离开天机门,你当如何?”
商千言把少年搂入怀中,逗弄小狗似的抚着他的发顶。他语气阴沉如寒,可少年沉浸在师父的爱抚里,半点没有发觉。
虞俭以为他指的是离开宗门去外面游历,高兴道:“我与师父一起。”
商千言眼里黑气流转,他知道少年误会了,却勾勾唇,收紧双臂,把怀中人似是囚禁般的搂得更紧。
什么解释的话也没说。
虞俭虽是内门,可他底子差,时不时要去管事峰,聆听平日针对外门弟子开的课。
少年年纪小,坐在外门弟子里也显得稚嫩,黑曜石似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泛着春意的眼尾总是勾人。
认识虞俭的人不算少,甚至还有不上课的弟子专门旁观,到底是哪个内门弟子的资质这般差。
——连资质较好的外门弟子,也无需听这种基础课。
多数围观弟子看个热闹,见少年模样好,坐得端正,满足了好奇心也就各自离开。
但总有少数人偏要和他过不去。
放课时,弟子们陆陆续续走了,虞俭本也收拾好纸笔。
到了门外,却偏偏有人挡在他的去路上。
那几人腰佩利剑,像是剑峰出身,看服饰像是剑峰的内门弟子。学堂外道路两宽,他们却偏要挡在虞俭面前。
为首那人横眉看向少年,言辞颇有些不屑。
“也不知就这种人,如何能入咱们峰首徒之眼。”
他倒没指名道姓,只是冷眼撇着虞俭,四周弟子匆匆路过,见两方没打起来便无人阻拦。
虞俭才不理会,侧过头就当全没听见。
他撇撇嘴,心想又是替赵简出头的讨厌鬼——难不成他们还以为赵简喜欢自己?
那真抱歉了,他可以保证,赵简对自己无一点、甚至半点青眼。
“要不是和首徒沾亲带故,人家哪会多看他。”
“毕竟是赵简师兄的弟弟呢,一家人就是好。”
“哪里算得上一家人,不过是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孤儿罢了。”
这几人一唱一和,明摆着要让虞俭下不来台。可这般挖苦听得多,少年早已习惯了。
虞俭乃赵氏赘婿的外室所生,此事隐瞒颇深,外人少有知晓;大多数人听到的都是赵氏心善,捡回一个孤婴养大的说辞。
虞俭要走,可那几人偏要打岔,其中一人还用剑气勾了少年衣摆,差点让他摔倒。
这时虞俭已有些生气了,他自知天资不好,可到底还是灵峰的内门弟子,轮不到这些讨厌的家伙教训。
他眼尾发红,一双星眸瞪视着,本是美人胚子的面目已有怒意。
“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没有招惹你们!”
少年这般呵斥,可对面那几人全无畏色,为首那人已是金丹修为,自然看不上虞俭这般靠药物堆砌的筑基。
甚至那几人听罢哈哈大笑,看看天看看地,却不拿正眼他。
其中一人挑了剑,还没出手,光是剑意就逼得虞俭连连后退,其他人见状哈哈大笑,捶胸顿足,恨不得腰都弯到地上去。
那人上前一步,虞俭便苍白着脸色退后一步。
对方像是觉得这般逗弄有趣至极,身上灵压骤增,又听少年吓得尖叫一声,笔挺的脊梁几乎要被越级的威压压弯。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虞俭脸色白得吓人,若不是靠法器强撑着,此时也要摔在地上。
“怪不得是孤婴,哪里有赵家人的样子?”
“被赵氏养了这么些年,却没学到半点世家气派。”
“说是什么孤儿,看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做派,怕不是哪家妓女的孩子……”
最后那人话音未落,突然脸色一僵,见到虞俭原本只是怒意的眼神竟带上恨色。
少年本是乖顺地低着头任骂任嘲,这时蓦得抬起头,那张清秀的脸上神色狰狞,恨恨如蛇般瞪去。
“你们、欺人太甚!”
但虞俭只是区区筑基,那几人不仅没被吓到,反而相视着讥讽发笑。
“就是欺你又如何?”
为首一人自傲乃剑峰内门,觉得论资排辈灵峰给他提鞋都不配。
那人还要与朋友谈笑,却忽见虞俭从乾坤袋中取出某物,他定睛一看认出那叠符咒,其间纹路繁复,走势如高山仰止。
“门中弟子不得私斗!”
那剑修认出符咒品级极好,竟是灵峰峰主给弟子防身之物——不是说灵峰商千言对弟子全无爱护之心?前几年灵峰跑了那么多弟子的事,都快成了宗门笑柄!
“我若执意私斗,你要如何?”虞俭火气上头,那张脸上满是恨意,如山峦背光的阴郁峡谷,受了那般屈辱,他哪里还顾得上门规。
他的母亲唯有一人,乃现今赵氏家主赵寒雁!
岂容他人置喙!
少年面露恨色,像受委屈的小狼,他起手极快,撕下整叠符咒,旁人来不及反应,便见少年四周狂风大作。
那几个剑修蓦得变了脸色,御气抵挡,眼见风暴越发狂乱。
风暴聚集,以虞俭为阵眼,霎时便见风龙腾跃,天边竟隐约能听到龙啸。
虞俭想,师父果然说得没错。
他动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