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叹道:“毕竟比石宝逊色些,斗得久了,怕是难逃毒手。唉,这是个好汉,如何得救他一命方好。”
正说之间,忽闻马蹄大作,曹操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彪骑兵自东南方直冲而来,约莫两千余骑,都着宋军衣甲,“刘”字大旗猎猎飞扬。
石宝顿时大惊失色。
方才辛兴宗弃了杨惟忠,径自退兵,石宝立刻下令全军杀去,在他想来,宋军既退,自己驱兵一赶,对方自然大溃。
孰料西军久同西夏作战,胜败都是常事,自有一番章法,若是似江南官兵般一赶便溃,也轮不到他石宝来赶,早吃党项人杀绝了。
因此这些西军虽退不乱,刀盾手、长枪手先走,弓弩手分成数排,且射且退,二十四飞将中的“血手人魔”赵毅,不知厉害,一马冲在最前,瞬间身中五十余箭,活活射成个刺猬,战死当场。其余六个飞将吓得忙不迭退入阵中,驱兵而战。
待南军顶冒着箭雨,好容易冲到近前,弓弩手已然退却,刀盾手、长枪手却立住脚,回身抵挡,待弓弩手重新搭了箭射来,这才趁机退下。
如此层层退后,有条不紊,南军一路冲杀,不曾杀死几个西军,自家反而折损甚多,阵形乱作一团。
这时杨惟忠若在军中,多半便要率兵反冲,南军说不得便是一场大败,可惜辛兴宗胆气已丧,只顾先走,白白错失一场良机。
可惜石宝武运欠佳,好容易遇上辛兴宗这般对手,偏偏斜刺里冲出一伙骑兵来,马不停蹄撞入南军队里,为首百余骑兵皆使长斧,紧随一个三十余岁的战将冲锋,一百余柄大斧抡转开,可谓当者披靡。
刘字大旗下,一个三十出头将军,身披银甲,周围百余铁甲骑士团团护着,手持宝剑,满脸狂傲之色,大笑道:“哈哈哈!王德,给我杀光这些反贼,让熙河兵的兄弟们也看一看,我刘光世才是真正的将门天骄!”
他缩在中军不去厮杀,嗓门却是极大,曹操远远听见,不由一愣:“刘光世?我记得刘延庆提过他几个儿子,次子似乎便叫刘光世。”
辛兴宗看见生力军杀入,先是一喜,随即便听见刘光世自呼其名,顿时发怒:“啊呀!如何偏偏是这厮来到?这个废物,若不是麾下有个王德,再借他一副胆,也不敢上阵来!”
他两个同为三十余岁年纪,同是西军将门出身,自小比到大。
若论武艺,当属辛兴宗为高,若论战绩,辛兴宗打得胜仗也多过对方——然而刘光世也有长处,便是长得英俊,尤其两条长腿,高大挺拔,去窑子里玩耍时,窑姐儿往往不收夜资,有的还拿出体己钱,买好衣服与他穿,这让辛兴宗很是愤慨。
“回军!回军!”辛兴宗勒马大叫,他心中深知,若是当着刘光世面前逃了,不出多久,整个西军都会知道他败军而逃。当即满口喊道:“我这诈败之计已成,儿郎们都随我杀贼!”
这时刘光世所部已将南军杀了个穿,那名叫做王德的战将勇不可挡,斧势如风,两员飞将上前来战,其中“冷郎君”冷恭一个照面便被劈杀,“铁狮子”吴值战不三合,大败而逃,被王德赶上一斧,一颗脑袋劈成烂瓜。
石宝不料这伙骑兵如此精锐,顷刻便杀穿了他的大军,一时心急如焚,果断弃了杨惟忠,飞驰入阵,大喝道:“宋将休逞凶狂,认得南离大元帅石宝么?”
王德双眉直立,暴喝道:“管你甚么石宝、土宝,某家‘夜叉’王德,今日便杀尽你这干反贼!”
说罢挥起大斧就砍,石宝奋力一刀,两个都是周身一震,连马退开几步,双双暗叫:这厮好惊人气力!
刘光世高叫道:“王德,这人乃是方腊麾下重将,你若斩了他,大帅必然重重赏赐我!”
最后这个“我”字,声音陡降。
王德战意勃发:“不料反贼中也有如此高手,这样的贼,杀起来才痛快!”
石宝冷然道:“谁死谁活,还未曾见得分晓!”
两个拍马大战,余下四个飞将:“鬼和尚”温克让、“惊云枪”王仁、“毒蛇牙”张道原、“黑心熊”廉明,各自带兵苦苦厮杀,却难挡两路西军精锐,杀得步步退后,眼见局面渐危。
史进叹道:“世间猛将,何其多也!这个使斧子的,本事不逊那石宝。”
曹操点头赞叹:“此人斧法,雄浑刚猛,直有当年徐公明之气象!”
随即说道:“石宝今日败也!走,且下山同兄弟们汇合,说不得还要救他一救。”
几人匆匆下山,找到藏在林中众人,急行前往临平山西南麓。
这正是:善战西军退未乱,奢遮石宝斗犹酣。马蹄响亮夜叉来,大斧辉煌离火锻。
会有一日恩德还
曹操等人悄然而去,山下两方兵马,犹自舍死忘生苦斗。
“南明神刀”石宝与“夜叉”王德大战,四十合胜负难分,都已打出真火,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对方。
刘光世见王德被缠住,立刻保守起来,所领两千余骑兵,都叫他围定自身,团团而战,看得辛兴宗怒不可遏——他若还似先前那般冲突,南军早已大溃。
辛兴宗今日战死三个兄弟,又被老对头抢了头功,还大大得罪了杨惟忠,心中憋了一口恶气,此刻挥军猛攻,自己也身先士卒,把鱼尾斧乱劈南军。
温克让、王仁见状,两个上前夹攻,辛兴宗以一敌二,急不能胜,又见廉明敌住了他二弟辛企宗,大呼道:“杨将军助我!”
杨惟忠冷然道:“杨某区区老匹夫,岂敢与辛将军争功?”
老杨方才本道必死,不料刘光世杀来,误打误撞将他救了,以他武艺,没了石宝阻挡,那几个飞将岂是对手?然而他心中深怀怨恨,不愿替辛兴宗争功,杀回本阵后,便自袖手旁观。
辛兴宗见杨惟忠同他翻脸,恨得暗自咬牙,卖个破绽回到阵中,任由长枪手列阵迎敌,趁机将弩手尽数聚集,下令众军让开,数千张弩一齐怒射。
西军弓弩锐利,顿时射翻大片南军,温克仁左臂中了一箭,急叫道:“石元帅,打不过了。”
石宝咬碎钢牙,下令道:“退军、退军,本帅替汝等断后!”
四名飞将连忙下令退兵,众军一看顿时慌了,你也要先走,我也要先走,顿时大溃。
先前厮杀时虽处下风,倒还敢战,此刻一退兵,刀砍在背后斗不肯回头,只怕比袍泽慢了半步。
石宝眼见如此,长叹一声,心道:大太子本欲据城而守,是我自大,非要出城迎战,如今遭此大败,我且把此命报答圣公吧。
当即刀势一展,拦住一片西军。
王德见他独自己恶战之余,竟然还要断后,只觉气往上冲,狞声喝道:“狂悖反贼,死到临头,还敢小觑王某么!”
手中大斧愈发挥得急,四下骑兵也各自挥斧乱砍,这些斧骑都是王德精心调教的,石宝挡了几招,刀法渐乱,暗自叫道:吾命休矣。
正欲奋起余威,斩他几人垫背,忽然一将策马狂冲而来,长枪起处,一连戳翻五六个斧骑兵,随即将枪一探,接下王德大斧,疾呼道:“元帅先走,且把这颗人头让我。”
石宝愕然望去,却是“惊云枪”王仁,顿时一愣——他一向心如铁石,当断则断,然而此刻却是寸步难行,脑海中陡然翻腾起许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