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堵住姬瑶的嘴,晌午过后,秦瑨终于在一处低洼的山坳找到了泉眼,不到十尺见方,泉底不深,石头缝里还在咕噜噜的往上冒泡。
“我方才试过了,水温不太热,但也不至于凉寒。”秦瑨半跪在地,再次以手探水,确认无误方才起身,“你快洗吧,我去那边守着,有事叫我。”
这处泉眼对姬瑶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她点头应下,复又想起什么,转头凝望秦瑨的背影,“你别走太远,我自己害怕……”
“嗯,就在附近。”
秦瑨没回头,寡淡的声线给姬瑶吃了一颗定心丸。
好几天未曾沐浴,姬瑶迫不及待的解起腰封。
粗糙的衣袍滑落在地,露出她细如羊脂的身躯,体态玲珑有致,有几处磕碰的青紫印在肌肤上,倒是瑕不掩瑜。
她手捂胸口站在清泉边上,玉足轻探泉水,反复几下,适才没入泉眼中。泉水瞬间裹挟住身体,温度舒适,让人不禁想起大明宫的龙稽汤。
莫名的幸福感让姬瑶暂且忘记了奔波之苦,她在泉眼里泡了许久,直到日头偏西,风中稍携起凉意,这才准备穿戴。
甫一起身,附近的灌木丛突然发出窸窣的响动。
姬瑶心口一紧,再次没入水中,只露出含怯的脸蛋,定睛一看,竟见枝桠摇动,越来越剧烈。
弹指的功夫,活生生的少年伸手拨开灌木丛,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啊——”
女郎的尖叫声撕破天际,惊起鸟雀阵阵,亦吓坏了那位不速之客。
少年往后踉跄几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秦瑨正倚在一株老树后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神情一凛,迅疾赶到泉眼处,急声道:“出什么事了?”
姬瑶从水中靠近他,葱白的指尖朝前方一指,桃腮带怒道:“他……他偷窥我沐浴!”
经此提醒,秦瑨这才发现有人闯入。
那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素衣纶巾,书生模样,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篾,战战兢兢地瘫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
好一个采花小贼!
秦瑨压低浓眉,快步走到少年身边,垂眸打量他时仿佛想到什么,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你在这做什么?从哪边过来的?”
冷冷的诘问充满恫吓之意,少年缓慢睁开眼,正巧看到了秦瑨手里尚未出鞘的刀。
“郎君,我,我……”他脸色惨白,张口结舌:“我是上山采药的,不知这里有人沐浴……并非刻意冒犯娘子,亦什么都没看到……”
“你这个登徒子,怎么可能没看到?”姬瑶面皮下泛着一抹浅淡诱人的潮红,对秦瑨道:“莫要听他狡辩,直接杀了他!”
身居高位者,杀伐决断的气势可谓与生俱来,哪怕流落荒山,爆发出来依旧让人骇然。
少年吓得两股战战,惶然看向秦瑨,“郎君饶命!我不是登徒子,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方才女郎一叫嚷,我便摔倒了,哪还敢看?我没有撒谎,求郎君别杀——”
话没说完,秦瑨的皂靴已经踏上了他的胸口,直接将他踩在地上,冷声道:“附近可有村落?”
“附近……附近有村落……”
惊惧的回答仿佛在无尽黑暗中挑起了一盏明灯,秦瑨睇着少年,语气缓和了几分:“小兄弟,我们是做山货买卖的商贩,在这边迷了路,能否带我们到村里歇歇脚?”
“这……”少年面露疑虑。
水中的女郎他不敢细看,听言辞,应是心狠手辣之人。外面这位郎君虽然穿着朴素,但生的丰神迥异,眼神凌厉如刃,看身段,还是个练家子。
这架势,这作派,眼前这两人根本不像山货贩子。
秦瑨等待片刻,见少年一直犹豫不决,未再与他多言,只用拇指轻弹刀鞘,唰一声,露出里面寒光熠熠的刀锋。
少年如梦方醒,大骇道:“能!能!还请二位赏光,到我家歇脚!”
“多谢。”秦瑨和善笑笑,拎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薅起来,拿余光轻瞥姬瑶,“穿衣裳。”
留宿
◎这榻太硬了,没有褥子也没有软枕◎
待两个男人离开后,姬瑶慌忙从泉眼里爬出来,用之前的长裙擦干净身体,复又穿上那身短褐,打好包袱追出去。
有了少年带路,下山方便了许多,没多久便找到了人径。
饶是因祸得福,姬瑶心里还是窝着一股火,凑到秦瑨身边,与他窃窃私语:“这人方才偷窥我沐浴,我让你杀了他,你没听到吗?”
秦瑨面无表情,余光中她正朝他吹胡子瞪眼,显出几分幼稚的孩子气。
他心觉可笑,抬手拨开挡路的枝桠,“不过是看你几眼,能掉二两肉吗?杀了他,你我还得在山里转几天,运气不好直接下去见先皇,你愿意吗?”
姬瑶凝起眉心,嘀咕道:“谁愿意去死?”
“那就行了,逃命的时候别矫情。”
秦瑨乜她一眼,眸中凉薄难掩,随后加快步伐,将她远远甩在后面。
酉末时分,天边最后一缕光束残存在流云之中,少年终于将两人带出了山套。
甫一看到人烟,姬瑶脸上漫过久违的笑意,哪怕只是山脚下的一个小小村落,却显得异常亲切。
秦瑨亦跟着松口气,然而面庞很快凝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