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村落很小,站在村头,一眼就能望到村尾。山区土地贫瘠,这种规模的村落并不罕见,但怪就怪在村里放满了木栅,头部削尖,像在防御着什么。除此之外,村子周围还挖了一圈沟壑,渠中引水,浇出了许多泥浆。
难道这边经常受到野兽袭击?
亦或是……
正当秦瑨暗生疑窦时,少年背着竹篾走到他身边,毕恭毕敬道:“郎君,我家就在前面,请这边走。”
“好。”
秦缙紧随其后,没走几步忽觉身畔少了什么,回头一看,姬瑶竟还站在原地,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眸看他。
他复又折回去,纳罕道:“怎么不走了?”
姬瑶葱白的指尖向下示意,“这里全是泥,怎么走呀?”
经过几日的朝夕相处,秦缙听到类似的话就头炸,“怎么走,当然用脚走,快点跟上。”
姬瑶本就在跟他怄气,见他还是这种忤逆态度,愈发不舒坦。
“不走。”她双臂环抱在胸前,微抬下巴,尽管衣缕朴素,仍是掩不住傲慢与清高,“我就这一双鞋,踩脏了怎么办?”
秦瑨皱眉道:“脏了也能穿。”
“你说能穿就能穿?”姬瑶不依不饶,“我偏不走,就让你背我。”
两人隔着几步之遥对峙起来,秦瑨颚线紧绷,不想惯她的臭毛病,提步走向沈霖。
本以为她会害怕追过来,谁知她吃了秤砣铁了心,硬杵在原地没动弹。
这让秦瑨进退两难。回去就会助长她的气焰,不回,把她真放那也不安心。
眼瞧天色渐晚,他抿紧薄唇,无奈倒回去,背着她踏过泥淖。
“行了,下来吧。” 他屈膝下蹲,身后之人却好像粘在了他背上。
“我累了,你再背一会。”
软乎乎的吐息让他全身发酸,他往一侧歪头,颇为无奈,“我也累了,下山的时候背了你多久?你就不能让我歇歇?”
“不能。”姬瑶对他扬起眉梢,娇美柔婉的容颜上挂着与之不相称的挑衅况味。
这分明就是故意整他!
秦缙咬紧槽牙,反复下蹲几次,可那细胳膊细腿儿把他死死勒住,横竖都不肯下来。
沈霖在前面驻足流连,不时拿余光轻瞥他们,像在看耍猴一样。
秦瑨老脸都快丢尽了,逼不得已,只能背着姬瑶走进村子。
劳作一天的村民都已归家,吃饱喝足便站在街上唠家常,看到少年带着两位陌生人进村,俱是拿出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们。
姬瑶毫不怯懦地回视,欢愉褪去,留给她只剩失望。
这些村民肤色黝黑,穿的破破烂烂,整座村子都是泥坯草盖的屋舍,弥漫着穷酸之气,条件可想而知。
有人道:“沈家郎,这两位是谁?”
“外道过来的朋友。”
少年含糊其辞,带着他们走进一处逼仄的院落。
院子周围立着竹篱笆,正北一间堂屋,两侧各有厢房相连,正东则是黑漆漆的厨屋,这便是少年的家。
秦瑨这才得以放下姬瑶,抬袖擦掉额前薄汗。
少年放下被笑道:“寒舍不周,二位请进。”
少年客气的将两人让进堂屋就坐,与他们攀谈起来。
原来少年名唤沈霖,今年十七,与姬瑶同岁,是个秀才,父母已不在人世,家中仅有他一人。这个村落名叫做莫岭庄,拢共不到三十户,往西北走百里便是距离最近的佘县,那边已进入山南东道地界。
穷乡僻壤,消息阻塞,沈霖并不知道前几天郫县渡口发生的夜袭事件,更不知道朝廷生变。
他沏好茶,将粗瓷茶碗呈了秦瑨,复又呈给姬瑶,怯生生道:“娘子请用。”
姬瑶对偷窥一事耿耿于怀,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接过茶盅后狠狠剜他一眼。
恰是这一眼,让始终不敢正眼瞧她的陆霖迷失了几分神志。
他一心只读圣贤书,鲜少见过如此貌美的女郎,朱唇皓面,容如艳瓣,一双杏眼清澈如泓,回盼流波,写尽了人间的刻薄与寡情。
倘若褪下那身布衣,配以珠钗华服,岂不是天人之姿?
沈霖心头嗟叹,突然好奇面前这对男女是不是夫妻,看样貌珠联璧合,倒是极其般配。
不过他没敢问出口,万一人家是兄妹,那刀子可不长眼睛。
回神时,沈霖清清嗓子问:“两位来自哪里?”
秦瑨还未来得及说话,姬瑶已脱口而出:“长安。”
“真的吗?”沈霖眉眼湛亮,指了指向西面堆满书卷的厢房,局促笑道:“不瞒你们说,我每日苦读就是为了能够到长安去,那可是这世间最繁华的地方。”
人们都说,当今圣上有闭月羞花之貌,有朝一日他定要参加殿式,一睹圣上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