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2)

众人听闻这话,都不禁暗自倒吸一口气,郑华是何等炙手可热的人物,皇帝的左膀右臂,说是日理万机都不过分,时间宝贵得很,从来只有别人等他,没有他等别人的道理,如今居然愿意等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而且那小丫头还不是有正事耽误,只是去外面疯玩,郑华居然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着实让人惊讶,又不得不重新猜测起林祯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来。

荣阳侯也觉得让郑华这样的大人物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有些不妥了,就斟酌道:“玩什么时候都可以玩,只是公公事务繁忙,要是因此耽误了您的时间就不好了。可以让祯儿先回来,见过您了再让她出去接着玩也不迟。”

郑华笑眯眯道:“林祯小姐这个年纪,爱玩是正常的,怎么能打断她的乐趣呢,奴才还是先等着吧。”

大家都注意到了,郑华在其他人面前,哪怕是荣阳侯、皇帝的老丈人面前,都是自称“我”或是“咱家”,可唯独在提到林祯的时候,换成了“奴才”,这明摆了就是将林祯当做主子来看待了,可是林祯明明还没有进宫,成为继后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这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林家那几个没出阁却又野心勃勃的姑娘看得眼睛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林祯还没成为继后就如此了,真让她当了继后,那她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明明大家都是相仿的年纪,同为林家女,凭什么命就不一样!

郑华对林祯的态度,荣阳侯及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这是皇帝对林祯的纵容,这是好事,就连连笑着对郑华道:“既然公公不急,那就请先到厅里坐着喝喝茶,祯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别站累了。”

郑华也不推辞,从善如流地跟着荣阳侯一家进了屋里,命宫人将那几大箱子赏赐抬进屋放下,手中却自始至终都拿着那个檀木盒子,连坐下喝茶的时候都舍不得放下,这个小细节很快就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都忍不住往他手中的盒子看去,揣摩着里面放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才能让郑华一刻不停地拿着。

林祯还不知道荣阳侯府因为皇帝心腹太监的到来,以及心腹太监对她的态度而闹翻了天,此刻她正随那几位堂兄在长安最有名的“纨绔街”玩呢。这条街之所以被叫做“纨绔街”,是因为这里都是些供人玩乐消遣的地方,城中的公子哥最爱来这,久而久之就有了这样的名字。这条街上到处都是店铺,酒坊,赌坊,古玩店,遛鸟的斗蛐蛐的公子哥随处可见,林祯在滇城的时候哪里见过这阵势,一边跟着几个哥哥逛着,一边忍不住感叹,还是京城有钱有势的人多。

荣阳侯府那几个堂兄也不敢带林祯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到赌坊酒坊里,只能带她逛逛古玩店,给她买一些她感兴趣的玩意儿,然后又带她去这条街最热闹的茶楼。那个茶楼可是成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最爱去的地方,不仅茶和点心出名,一楼有说书的,二楼有听曲的,那些上街遛鸟斗蛐蛐玩累了的公子哥,就喜欢来这里消遣。

荣阳侯府这几位公子明显也是这里的熟客了,才一进门,掌柜的就亲自迎上来,哈腰点头地招呼道:“林公子们,今天想听点啥,吃喝点啥啊?”

几位公子看了眼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的林祯,想到林祯年纪还小,长得却太出众,这里的纨绔多,要是有不长眼的家伙招惹了林祯,万一被家里甚至宫里知道了,他们哥几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们今天就收敛了些,对掌柜的说道:“二楼一个雅间,再喊个人来弹个曲儿就行。”

掌柜的也注意到了跟在他们身后那个面生的小姑娘,长得不是一般的水灵娇俏,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跟荣阳侯府这几个公子哥是什么关系,不过这也不是他能管的,所以他只是多看了几眼,就下去吩咐小二备房了。

几位公子就殷切地对好奇地左看右看的林祯道:“祯儿妹妹,随我们上楼吧,楼上还有更有趣的呢。”

林祯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乖巧地跟着他们上楼。

二楼比一楼环境幽美安静许多,都是包厢,关着门,里面在做什么也影响不到外面,荣阳侯府这几个公子是这里的老常客了,有自己的包厢,就轻车熟路地带着林祯进去。

不一会儿,小二就端着茶水点心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的女子,怀里抱着把琵琶,想来是为他们弹奏的。林祯新奇地入座,几位兄长又是给她倒茶又是给她递点心的,她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卖艺的姑娘弹琵琶,好不惬意。

不过她的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本身就是坐不住的年纪,听了一会儿就乏了,说要到外面的廊上吹吹风,就抓着一把零嘴推门到面向街的廊上去了。

她本来打算坐在美人靠上看看楼下繁华的街景,没想到刚出去就听到阵阵鸟叫声,她转头看去,只见是挂隔壁房间外廊上的一只八哥在对着她叫。她在滇城的时候,滇城因为四季如春,就有很多鸟儿生长在那里,她在滇城土生土长,自然少不得跟鸟儿打交道,还自诩自己能听懂鸟语,所以在这里看到一只八哥,她就兴致勃勃地走过去,隔着凭栏逗弄那只鸟儿,啾啾啾地对着它叫。

那只八哥像是听懂了她的叫声一样,顿时兴奋地叫唤起来,还雀跃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恨不得冲出笼子和她亲密接触,林祯被它这个样子逗得咯咯笑起来,还轻佻地对它吹起了口哨。

外面鸟儿的动静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正坐在屋里谈正事的几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便停下对话,其中一个奇怪道:“杨兄,你那只八哥怎么突然叫得这么欢,别是春天到了,发情了吧?”

被叫杨兄的公子也感到很奇怪,出于警惕,他打算亲自到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豆蔻少女上半身跨过美人靠,正在调戏他养的八哥,而他的八哥一改平日的高冷自持,正激动地鸣叫着,这一幕令他哭笑不得,就走上前去。

那个小姑娘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靠近,还在全神贯注地逗他的鸟儿,直到他走到跟前,看到她这顽皮的样子,实在不像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忍不住拿出折扇,轻轻地敲一敲她的脑袋,轻笑着问道:“这是谁家的丫头,胆子这么大?”

林祯突然吃痛,方才回过神来,摸着被敲的地方抬起头来,才注意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俊美的公子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这才像做错事的小孩那样,心虚地退回他们包厢的廊上,小声问道:“这是你的鸟呀?”

杨暨觉得这小丫头有趣得很,明明穿着大户人家小姐才能穿的绫罗绸缎,却一点名门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看起来还眼生,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跑出来玩。看她胆子这么大,长得又俏丽,杨暨就起了玩心,靠在柱子上轻佻地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儿,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一个人来玩,嗯?”

林祯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老实回答道:“我不是自己来的,我是跟着兄长们一起来的。”

正在屋里听曲儿的几个林家公子见小堂妹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又似乎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怕是小堂妹不小心招惹到了来这里消遣的公子哥,忙出去一探究竟。他们刚出去,就看到林祯正和一个他们并不陌生的男子在对话,一时间有些错愕。

杨暨也注意到了来人,见是自己认识的,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看了看林祯,又看了看几位可以称得上好友的荣阳侯府公子,迟疑道:“你们?”

荣阳侯府那几个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也十分惊愕道:“杨兄,你怎么在这?”

林祯看这架势,原来他们还认识,就回过头疑惑地问兄长们:“哥哥,这位公子是?”

堂兄们连忙给她介绍道:“这位是杨兄,杨暨,当朝太师的长孙,亦是我们的好友,没想到他今日也在这里喝茶,真是巧了。”

那边杨暨也没想到带这个小姑娘来茶楼的竟然是荣阳侯府的公子们,又听这小姑娘喊他们哥哥,可是他印象中,荣阳侯府并没有这样一位小姐,不由得纳闷地问道:“这位小姐是?”

荣阳侯府那几个公子就对杨暨解释道:“这是我们的远房堂妹,昨日刚来京城,我们就带她出来逛逛。”

杨暨听说她是荣阳侯府的堂小姐后,便收起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彬彬有礼地对林祯作了个揖,道:“原来是林小姐,在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林小姐见谅。”

林祯连连摆手道:“没关系,明明是我先逗了你的鸟,应该是我冒犯在先。”

荣阳侯府那几个公子难得见堂堂太师长孙跟人低头认错,不禁啧啧称奇,正要揶揄他几句,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家中的仆人,急匆匆地对他们说:“少爷,林祯小姐呢,老爷让你们快点带林祯小姐回去呢!”

被打搅了兴致的少爷们就不满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急着要我们回去,我们还没玩够呢。”

仆从不敢将府上的事在大庭广众下说,只好凑到年纪最长的少爷耳边低声道:“是宫里来人了,指明了要见林祯小姐,现在还在府上等着呢。”

听到是宫里来人,几个公子哥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紧张兮兮地去叫林祯,又对不明就里的杨暨说道:“杨兄,今日家中有些事,我们先回去了,改日我们再聚啊,先告辞了。”

杨暨还没逗够这小丫头呢,见他们就要走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只期望他们下一次还能再见了。

林祯还没玩够呢,就被堂兄们往回带,不由得郁闷道:“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杨公子他那只鸟儿养了多久,叫什么名字呢。”

她那几个堂兄哪里还敢让她在外面逗留,他们只怕无意中犯了错事,回家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这会儿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个个表现得惴惴不安的,让林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然郑华说他可以慢慢等,不着急叫林祯回来,但荣阳侯小心谨慎了大半辈子,摸不准圣上和郑华的意思,所以背地里还是偷偷派了家仆出去把林祯找回来,自己则坐在大厅里,和郑华喝茶谈天。

林祯跟着哥哥们回到荣阳侯府,还没进门,就看到荣阳侯外面站了许多百姓,似乎在围观什么,而荣阳侯府门前站了两排穿着很不一般的带刀侍卫,看起来有些严肃,不由得让她的心往上提了提,进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什么事。

管家就候在前院里,正焦急地在原地踱来踱去,看样子是在等人。果然,看到她回来,就快步迎上来,拍着腿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可总算是回来了,老爷他们等了你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