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钱袋空空,二楼未曾踏足。
满载而归时,何、沈二人已等在茶楼前,各自的面上挂着红晕,且都泛着笑意,元月扭头与沈曼对视而笑,前去打听情况。
“看来,二位聊得挺好?”沈曼直言直语。
沈霖往天咳了声,不答,而是对何尔若说:“何小姐,天色已晚,我同舍妹先走一步。”
何尔若咬着下唇道:“好,我和元姐姐也该回去了。”
元月、沈曼作为旁观者,心有灵犀地分别拉住两人,道过别,沿着长街背对走开。
斜阳拽长了每个人的影子,包括后一步从铺子里出来的杜阙。
他垂头,看着手心的珠钗,静默。
是夜,元月抚被侧卧,举目遥望天际渐渐圆润的月亮,百味杂陈。
也不知杜阙现在何处,或者说,哪里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公孙冀的伤养得如何,是否已然启程向西?
杜衡应该已经抵达岭南,她的学堂办得怎么样了?
杜韫还在不在京中,过得好不好?
爹娘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缀锦与后来的碧春、丽萝相处得融不融洽?
……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何尔若匆匆而来,兴奋道:“我爹我娘今儿回金陵来,元姐姐与我去码头接一接,好不好?”
元月抿一抿唇瓣上新点的口脂,陶然答应。
思及初次见何家父母,总该穿得隆重些,故,特从包袱里取出一身离京之前专到成衣铺新做的衣裙来换上,又精挑细选几件还算看得过去的首饰戴上,临动身前不忘对镜检查一番妆发,确认得体之后,与何尔若相携出门。
出了院子,恰和何千钧打了个照面,他额前的散发有几分乱意,看来也在为父母的归来而心切。
客居何府,总不能失了礼数,她轻轻一点头,表示礼节。
何千钧回以露齿一笑,寒暄:“元小姐可歇得惯?”
“贵府招待得很周到,屋子里样样俱全,床铺柔软舒适,昨儿难得歇了个好觉。”元月笑道。
何尔若不觉把胸脯挺得高高的,眼睛时不时朝何千钧的方向瞥,仿佛在炫耀对元月的用心。
“那就好,原本我还不太放心我这好妹妹,生怕她马马虎虎的慢待了元小姐,毕竟她自己就是个丢三落四的。”何千钧眼风一扫,微微笑道。
何尔若不服气,刚打算照着他的胳膊拧一下,就见出府的马车已在面前候着了,而帘幔被一只手拂开一隅,那手,正是她哥的。
“哥,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居然会主动给我掀帘子?”她当然知晓他的温柔贴心是对谁的,所以专门把这事挑到明面上来,当着下人们的面,嘲讽一顿,好趁机浇灭他的痴心妄想。
何千钧笑意满满:“妹妹,这话从何说起?难道你忘了,上回你失手将娘心爱的花瓶打碎后,是我挺身而出替你挨了娘的痛骂不成?”
何尔若连连点着下巴:“行,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总行吧?”
那事本就是她不占理,而何千钧当时出人意料的仗义,这一回合,她甘拜下风。
兄妹俩唇枪舌战的画面,元月已经不足为奇了,面带浅笑静候俩人熄火,方才提醒:“再不走,恐会误了时辰。”
何尔若一拍脑门,急上车,元月紧随。
再有几日便是中秋,在外漂泊的人皆自天南海北向家奔来,金陵作为南边首屈一指的大城,街头巷尾无不被一个个人填满。
何府的马车行在途中,根本无从下脚,为防不留心撞着过往行人,车夫只得跳下车来,用手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
何尔若半撩开车幔探头左右查看,愈看愈心急,手上不停拍打着大腿。
元月看不下眼,温和宽慰:“好在何府离码头也不算太远,现在这个点还早,应该是赶得上的。”
“唉……”何尔若苦叹一声,“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怕是没有大半个时辰挤不出去。早知道就提早一个时辰出发了。”
“无碍的,定迟不了。”元月耐心安抚。
又在人丛里蹭了多时,终于望见了码头的影儿,座下的车却站住不动了。
“前边做什么的,围了那一圈儿人?”何尔若一直保持着半边脸伸出窗外的姿势,自然看得清楚车子缘何停下来。
何千钧骑着马,眼界宽,望得远,问题丢出来的瞬间,便给出答案:“有几个地痞无赖在闹事,吵得还挺凶。”
闻言,元月也伸出脖子眺望,奈何人山人海的,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哥,你不是自称金陵一霸吗?这事儿对你定不在话下。你赶快去解决了,别耽搁了咱们的事儿。”何尔若抬高眼眸,冲马上之人扑闪扑闪眼睛。
“等着。”这番恭维,何千钧很是受用,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半隐在何尔若肩后的纤纤姿影,按住马鞍轻盈落地,穿过人潮,直面聚众闹事的那几个泼皮,啧啧道:“我当是何方神圣,这不是四儿吗?”
唤作四儿的,是个脸上长满麻子的肥硕男子。那四儿听见身后有动静,面颊上的凶狠立时无影无踪,谄媚笑着迎上来:“何大少爷好啊,可有将近一个月没见着爷了,不知爷去哪快活了?”
何千钧笑道:“我上什么地儿另说,倒是你,仗势欺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说罢,以手指远远一点夹在四儿那几个爪牙中间的,身着一袭黑、头顶箬笠,作剑客打扮的高个男子。
心思被戳穿,四儿讪讪笑着,丢眼色示意跟班离那陌生男子远些,道:“大少爷这回可冤枉我了,我们兄弟这不是看这位兄台脸生,怕他找不着路,特意给他指引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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