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记事(双重生) 第11(1/1)

这一通说后,其余洒扫的、端盆的大小丫鬟婆子都定住不动,夏菱冷哼一声,指着她们骂道:“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缺了心眼吗,竟瞧不清这院里到底谁是主子?”后又恨恨说道:“真真是奴大欺主。”清簟脸色一白,忙跪下,院里人也跪了一地。清簟急道:“二奶奶,指天发誓,奴婢绝无此意。”她还想再辩,又听夏菱道:“你不是无意,是把院子当自个儿家了罢。先瞧瞧自个儿身份,还不是姨娘便如此放肆,日后成了姨娘那还能了得?”正此时,一小丫头扶着方妈妈与柳妈妈三人来。方妈妈见事不妙,远远地道:“哎哟哟,可是怎地了。”到了跟前又忙道:“二奶奶可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们这些奴才也忧心。”说罢,一脸歉意对着李婠:“这事儿原是我不对,清簟几个早早便与我说了,我瞧姑娘忙,便没通禀,全是我的过错。”李婠见夏菱还气呼呼的,也冷下脸道:“下次莫如此了,否则绝不轻饶。”一众丫鬟婆子忙谢恩。待伺候李婠用膳时,夏菱还念念不忘,嘟囔道:“没一个安好心的,三个都是缩头乌龟,柳妈妈那个见钱眼开的。”如今嫁妆银钱俱都夏菱打理着,柳妈妈没了钱财来源,又见方妈妈大方,便靠过去了。她见自家姑娘面色不变,又道:“姑娘怎不生气?”李婠心中不拿此地当家,倒是未觉有甚,只叹这清闲日子尚短,她道:“你替我气了,我便不气了。不然生了两份闲气,倒是亏了。”夏菱听听也对,又听她道:“你自去取个银角子买糖吃罢,去去闲气。”夏菱听她又这么说,赌气出去了。却说这边,陈昌大半月未见李婠,李婠也只当没有这人,平日里不声不响,不管不顾。这般大度作态,让陈昌心中自在,遂行程做事一如往常,今日猛地听太太大好了,忆起李婠来,倒有几分想了,心中有些按耐不住,于是他又问随伺的八角道:“你二奶奶在何处?”八角口张眼呆,后道:“爷,这、这我也大半月未往那处去了。”声音渐小,又道:“我这便去探探。”说罢,一脸苦相地出门。原是陈昌随侍一支、二丑、三七、四方、五味、六月、七星、八角八个小厮,三七自陈昌小便随伺在身边,这份亲近自是其余几个比不了的,平日里也只他伺候时日多。只这些日子陈昌无事也不外出,几人便轮值起来,正巧到了八角与二丑,八角正想着讨个好脸,日后得主子青眼也有几分体面,偏生陈昌又问了起了二奶奶。八角心叹:这背时卡脑壳的运气,左不问、右不问,大半月也没问,怎地今日偏偏问了,偏偏我还答不上话。旁候在门口的二丑见了问:“你怎愁眉苦脸的?”道:“二爷刚问起了奶奶。”二丑“嗬”了一声,“那真倒霉。”后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瞧着。八角也不理他,快步去了世安院,他伸长脖子往门里瞧也无人进出,一通好等后,才见着一丫头出门。于是急拦着人问道:“二奶奶人呢?”那丫头见是八角,如实说道:“正用膳了。”八角又问:“奶奶可打发人来问二爷了?”那丫头想了想摇头:“应是没有。”八角急道:“怎会没有?今日太太病好了,二奶奶按理也该好了,怕是你不知罢了,你且再去问问。”那丫头道:“没有便是没有,我扯那谎子作甚。”八角求道:“好姐姐,且去问问罢。”那丫头道:“我可不去,今日菱姑娘发了好大火,我可不做那被殃及的池鱼。”八角一听,眼一亮,心道:这可有了说辞,于是道:“好姐姐,你快与我说说,这是怎的回事?”八角问了院里缘由,心中也有了说辞,忙回了书房一一回禀了陈昌。陈昌不动声色问道:“她生气了?”八角平日里随着陈昌的时日少,摸不透他心思,只得打量着他脸色小心道:“生气了。”陈昌听此扬眉,斜眼朝他看来。八角接着学那丫头说道:“发了好大一通火,把院里众人骂得不轻,后方妈妈来劝才好些,现今正在用膳了。”八角又画蛇添足描补道:“饭只添了小半碗,也没吃甚菜。”陈昌心说:已有大半月未去见她,这女人怕是面上故作贤惠,心中怕还是恼怒着。他道:“打发个人去世安院那边递个话,我今日回。”八角忙点头去了。陈昌神思不属,无法定心,索性撂下书来,正巧八角进屋回话:“爷,已打发脚程快的小子去了,可现在走。”陈昌点头。两人出了外书房,过了南仪门,从南北宽夹道去。八角见这方向通往兽园子去,堆笑道:“二爷可是要选只狸奴哄二奶奶欢心?”陈昌被戳中心思,脸色一变,又拉不下脸来承认,只说着:“走错了道。”后脚步一转,往另一小道走了。行到半路,陈昌冷不丁地吩咐八角:“你且往回去一趟,把架上一本《解学士诗》取来。”八角道:“不若我先随您回了院子再去,您身边每个使唤人也不方便。”陈昌皱眉,“废甚话,叫你去便去。”八角见他不快,只得走了。陈昌行至兽院门外,已是日落时分,园内昏暗,树影憧憧,冷风扑面,不时有一两声虎啸犬吠传来,分外骇人。又兼之怕扰了各主子清静,遂建在最北处,等闲人不敢来,更添几分凄冷,陈昌面无惧色,进去了。这兽院有娌奴十一只,刺猬五个,狗二十三只,马二十匹,虎五只,狐狸三只,豹四只,每日所耗鲜鸡鸭肉甚大。另配了十五名忠仆,其中一人忙提着灯笼迎上来,引陈昌去了里屋。有三个值夜小厮得了信儿忙跑来请安,中间一人上前,小心翼翼问道:“二爷可是有要事吩咐?怎劳您晚间亲自来,打发个小子传话,我等定当办妥当。”陈昌道:“前个儿才听人报,小娌奴下了崽子,想寻摸个,便来瞧瞧花色品相。”左边人插话道:“正是,生了四只小娌奴。”右边也道:“也有四只豹子崽,还没断奶。”陈昌听后道:“全都拿上来我瞧瞧。”两人应是退下。不多时,两人分别提了两个大竹篮来,竹篮上铺着软布,猫豹各在一处。陈昌问道:“可整治干净了?”一人忙道:“都用草药除了虱子、每日擦洗了的。”陈昌走上前去,两小厮忙举了灯台在侧边。陈昌先瞧了装狸奴的篮子,见这四只猫崽一只霄飞练、两只金丝虎、一只金被银床,毛色上佳,或是伏爬、或者呆立,神色活泼,他逗了几下,反应平平。又见另一篮子里三只毛色鲜艳,金黄色毛皮,密布褐色斑点,另一只略小些,浑身漆黑,黑眼圆耳,圆润娇憨,状似乌云啸铁,他伸手去逗,差些被挠了一抓。旁边小厮脸色大变,要去提溜它后颈,陈昌伸手拦了:“这只好,似猫似豹,面上憨,内里野。”一小厮忙道:“这只是那三只同胞兄弟,只生下来便浑身漆黑,不被母兽待见,怕是寓意不好。”陈昌冷声:“甚寓意不寓意的,依我看,倒是万中无一,不同寻常才是。”又一小厮也道:“二爷,就怕这豹子野性难去,伤了人。”陈昌又盯着那小厮道:“你说,这自小养大,若还伤人,那是谁的不是?”那小厮呐呐不敢言。陈昌又道:“它若敢伤了她,我便扒了它的皮,顺带也抽了你们的筋。”他见这几人被吓住,又说道:“叫陈大来亲自来训,平日里也估摸着点去院里接。”陈大精于驯兽,被陈昌花了百金买下,这院里大小野兽也俱是他在训养。几人点头应是,见陈昌无别话吩咐,又找了个竹篮装了黑豹崽。陈昌便回了世安院。清簟、善舒两人老远便听了小丫头的请安声,忙出去看,见只陈昌一人,清簟忙道:“二爷身边怎不带个人,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陈昌不耐烦摆手:“哪有这么多闪失。”善舒见他手中提了一个竹篮,想接过去,谁知陈昌不松手:“我自个儿提。你们且去备膳罢。”后进了正屋。屋内李婠刚沐浴毕,着一件淡黄薄衫靠斜在贵妃椅上,身上盖着毯子,手持一书,高几上放着盏铜灯、花茶果子与几本书,冬清袖手候在一侧,见陈昌正待出声请安,又见他抬手作制止状,遂安静退下了。陈昌上前,他平日本爱习武耍拳,一放轻脚步,倒是几若无声,他走至前面,偷偷瞧了瞧她看的书,竟是本志怪小说,《冤魂志》。李婠心、眼、口全扑到书中,细细研玩,一时也未察觉,陈昌也没说话,只在她身后伸出脑袋。正此时,一声似鸟叫,又似犬吠的声音响起,李婠抽离书中,又觉有一脑袋浮在侧边,顿时被吓得心胆俱裂,她低呼一声,面色苍白,身子往另一侧跌去。那贵妃椅两侧无扶手,眼瞧着她便要跌落。陈昌忙伸手把人搂回来。他拥着人,一边抚背安慰,一边道:“是我、是我、可吓到了?”又觉察怀中人身子轻颤,可见吓得不清,顿时生出几分懊恼。李婠也渐渐缓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边用手推拒,边狠声道:“你吓我作甚、你吓我作甚?”隐约带有哭腔。陈昌只搂着人安慰:“莫怕、有我在。”李婠心中激愤,挣扎不休。陈昌怕伤了她,略微松开些。李婠挣脱出来,捏起拳头锤他,“你个没人性的,离我远些,你在才不好。”陈昌搂着她腰怕她摔了,口中道:“我不好,是我不好。”两人闹了好一阵才罢休。陈昌见她缓过来了才松开她,他见李婠冷下脸色,从地上捞起那豹崽子捧上去:“此为赔礼,莫气了。”上回说道,陈昌吓了李婠一跳,以一只豹崽作赔。李婠瞧着这崽子只两个巴掌大,眼睛湿漉漉,浑身漆黑,憨态可掬,心中一动,伸手去接。陈昌没松手,说道:“这崽子野性难驯,恐它伤了你。”李婠疑惑问:“这不是狸奴?”陈昌道:“只看着像乌云啸铁,实则是只黑豹崽。”李婠点头,也没问了,只伸手出来摸摸它头。陈昌心说:失算,应让陈大驯些时日再送过来。这时,只听方妈妈在屋外道:“二爷,晚膳备好了。”陈昌回答:“摆膳罢。”又边与李婠说:“可要再用些?”边放这豹崽子回了篮子。李婠心中倒是极喜这豹崽的,不错眼地盯着,说道:“我饱了,你自个儿用罢。”陈昌又道:“听八角说,你吃得少,可是还气我没来找你?”李婠心中有几分莫名,缓缓摇头。

善舒看着几个小丫头抬桌摆碗,一切置备好了,往里间来请陈昌。过了屏风,只见陈昌在低言细语劝说李婠,善舒心中含酸,又觉两人本是一对夫妻,这醋也吃得没立场,更是心里黯然,低声请道:“二爷,饭摆好了。”陈昌左右也说不通李婠,又见着人心神俱都跟着那只豹崽走,暗生闷气,便吩咐善舒:“这豹崽年小,离不得母兽,送回去罢,明日在遣人送来。”李婠也不好阻拦,只得让善舒提出去了。她没了乐趣,又躺回美人榻上,另捡了游记小说赏玩起来。陈昌用膳后,又在人伺候下洗沐完毕,两人方睡下了。余下便是些夫妻之事,不好记述,权且跳过。次日卯时正,陈昌依旧例早起去了武场,李婠醒后只觉身子疲乏,又多睡了三刻钟才起,后在众人伺候下梳头穿衣搽脸,打理好后往老太太处去了。她到了不早不晚,刚进仪门,便见一丫鬟掀帘子道:“老太太传早膳了。”一连串提食盒的丫头鱼贯而入,半路见了李婠也不忘行礼。待丫鬟上菜之际,严母见来全了,笑道:“到是饿了,入座罢。”大太太秋氏、二太太贺夫人告了座,都坐下,陈芸也告座坐下,大奶奶段馨立于案旁。现下只余下李婠、陈蕙、陈茯。陈蕙、陈茯两人居幼,没见李婠动作,也只得立在一旁。众人目光明里暗里投来。李婠略指了两道菜,道:“且换换,太太爱吃笋。”两小丫鬟忙上前换了。李婠只当自个儿表了孝心,告了座。陈蕙、陈茯对看一眼,也告了座。贺夫人脸拉得老长,生怕别人瞧不出她不痛快。严母只当未觉,笑道:“怕是都饿了,动筷罢。”待饭毕,一众丫鬟捧上清茶来。严母笑道:“婠姐儿,身子可好些了。”李婠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您记挂,已大好了。”李婠又对贺夫人道:“太太久病,我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伺疾,但时时记挂心上,今日见太太面色上佳,我也安心了。”贺夫人勉强挂笑:“确实好了些。”严母笑道:“你们两合该做母女的,瞧着病都病在一处去了,天下没得比这更巧的了。”其余人也接着说了两句,气氛渐渐静了。正此时,陈芸低声与段馨说道:“嫂嫂,可是身子不大好?”段馨面色微白,她近日嗜睡,起晚了,没用些朝食便赶来了。又见着满桌荤腥,心中恶心,现下坐着倒是撑不住了。只众人目光看来,她张口欲说话,却越发泛呕。严母见了忙道:“快快,请大夫来。”段馨忙推却:“老祖宗,我现下又好了。”严母道:“你年轻才要好好爱惜身子,不然像我一样年纪后悔也迟了。”一婆子忙去了。此时,严母见她不时犯呕,试探问道:“你可是见着荤腥便泛呕,平日里也没甚精神,嗜睡又厌食?”段馨惊诧道:“老祖宗,你怎知?”一语未落,严母大喜,连道三声祖宗保佑,又笑道:“我陈家下代怕是要添丁了。”秋夫人喜道:“当真是三喜临门,好兆头。”段馨一听,不敢置信,先是大喜,后又是心事终得成全的放心,接着又涌出一股酸涩来,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她心说:不知吃了多少药丸,拜了多少神佛,又受了多少冷嘲热讽,闲言碎语,可终得圆满了。她胡思乱想着,一边想怕是那灵石寺应的,还愿时要添多少香油钱,又想要这胎是男是女,又惶恐是空欢喜一场,那泪珠儿止不住地往下淌。众人先是也是一阵大喜,此时又见段馨落泪不止,忙劝慰起来。陈芸道:“嫂嫂莫哭了,仔细莫伤了孩子。”秋夫人也道:“芸儿说得是。此是大喜事一桩,落泪反折损福气。”严母差遣了两婆子扶段馨到暖阁歇着,段馨觉得不合礼数,严母道:“现在也不是讲礼数的时候,前三月胎儿不稳,本不该说出来,人知晓多了,惊了孩子的魂,快去歇歇罢。”段馨一听点头应是,陈芸扶着她去了。一盏茶功夫,一小丫头引着大夫来,大夫正在行礼,严母忙道:“莫弄这套有的没得,快去瞧瞧我曾孙儿。”大夫忙领命去了。严母也坐不住,由陈蕙、陈茯两人搀扶在屏风后等着,贺、秋两夫人与李婠见状也起身随在身后。待大夫出来,严母叠声问道:“怎样?可有喜了?可有喜了?”那大夫只她急,也不说甚医理药方了,笑道:“恭喜老太太,大奶奶已有孕三月有余。”严母又问:“可知是男是女?”那大夫抚须道:“脉象尚浅,在下也不敢信口开河,有六成是位公子。”严母顿时喜气满面,其余几人也大喜过望。贺夫人压着心中不悦,忙让彩霞取了十两银赏大夫,又吩咐人给府中丫鬟婆子小厮等不论等级各发了一吊钱,沾沾喜气。日头偏正时分,众人一一告退。贺夫人出门便寻了个由头各个儿走了,李婠与其余人顺路往南。陈芸与李婠倒是见过一面,只那时一人为客上门,一人周全招待。此一时,两人做了一家两房人,陈芸行事也只留下些面子情罢了,李婠见此心头明了,也不亲近。因此三人在前方说话,李婠落后人一步,大堆丫鬟婆子坠在十几步开外。段馨一则怀头胎,没甚经验,二则这胎来之不易,在路上更添了几分小心,渐渐落下与李婠一道了。她内心喜乐,口中有千万话想言语,见着李婠也没平日的拘谨,起话头说起来,只她左一句心诚则灵,漫天神佛保佑,右一句膏药见效,多少苦涩也值得,李婠遂点头,少附和。几人行至一园子走廊时,李婠正待分别往东去。忽见园中树下有人四肢着地往前爬,一小儿跨坐在其腰上,手拿一细鞭,口中呼喝道:“驾、驾、快些、在快些——”七八个丫鬟婆子在侧防着,见了李婠几人忙行礼问安。那小少年约莫七八岁模样,穿着身金丝滚边漆红暗花夹袍,带着顶红缎地平金绣龙纹风帽,身量矮小,伶俐骄纵,只似有些体弱。这小儿便是大房沈姨娘之子陈永,自小便记在秋夫人名下,由秋夫人教养。秋夫人开始不愿,后不知怎地,倒是对其溺爱非常,把其看成是掌中肉、心头宝。这小儿现已九岁,只身子弱,便到现在也没停奶,平日里众人也不说得他半句重话,只哄着夸着。陈永见了秋夫人也欣喜,忙爬下来入走廊来请安道:“给妈请安。”秋夫人也忙扶起他,给他拍拍身上尘土,问道:“怎不去和夫子做学问?”陈永道:“我正做学问,听那些奴才都说发赏银了,便偷偷来瞧瞧有甚好事。”半道上他硬说腿疼,要人爬下来当马骑,那奶娘无法,只得照做。秋夫人笑道:“你要有侄儿了,你说可是好事。”陈永闻言一呆,眼直直朝段馨肚腹处望去,后眼泪滴答落下,声音轻颤道:“妈、妈,我不要侄儿,不要它。”秋夫人无奈,只当他是孩子气,边拿帕子给他揩泪水,边说道:“小孩子家家,竟说胡话,有小侄子日后陪你一处玩耍不好?”陈永大哭:“不,不要小侄子一起玩——”说着拉着秋夫人袖子硬拽扯,“妈,你叫她打掉、打掉它。”段馨当下脸色便不好了,手扶着腹肚立在一旁。陈芸因着她妈对这庶弟好得太过颇有微词,现下袖手站着,当作未见。李婠正待走,也走不了,只得立在原地。秋夫人左右为难,只搂着哄着:“不哭了,不哭了。”又说了些哄劝之语,只左右说也不见他好,秋夫人心里恨恨:怕不是有哪个不长眼丫鬟婆子说了甚,才会如此。陈永也知这事不能如他所愿了,只觉失了宠爱,心头惶惶然不知所措,哭得更加凄厉,后不管不顾,挣脱秋夫人,一头向段馨撞去。说时迟,那时快。李婠眼疾手快,伸手把人一拉。陈永收势不及,头往墙下撞去,顿时撞了个头破血流,闭眼昏了过去。此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段馨还没回神,便觉得小臂被人一扯,后到了李婠身侧,她小叔子软软地倒在墙角,她婆母秋夫人扑上去,呼天抢地大叫:“快来人、快来人、请大夫——”其余丫鬟婆子也惊过神来,忙扑上去,乱作一团。一奶娘抱着人,秋夫人在旁拿手帕按着伤口,一群人乌泱泱去了秋夫人上房里。院里人见人满脸是血,唬了一大跳,忙来问候,又被人指使得团团转,烧水的、拿药的、请医的,匆匆忙忙。不多时, 一婆子拉着一年老大夫来,其余人退出里间,只留秋夫人与那奶娘在里间照看。李婠、陈芸、段馨三人在外间等着,里间隐约传来呜咽哭声。段馨也禁不住拿帕子揩泪水, 她知她这婆婆爱怜她这小叔子, 平日里不敢得罪, 只远着些, 现今竟伤了人, 她便哭道:“这可如何是好?”一想着日后种种, 婆母诘难,丈夫漠然, 小姑子冷眼,下人嘲笑, 她只觉得昏天黑地, 没了活路, 口中道:“婠姐儿,你不该拉我的, 我命该如此。”说罢,又哭了起来。李婠没应声。当时情急, 那永哥儿直冲人来,便拉了人一把, 没成想那小儿却撞了个头破血流。她心中对幼小年老之人的自有一股悲悯,此时心头也有几分难受。莫约一刻钟后, 大夫出了里间。只院里几十个大小丫鬟婆子俱都上上下下,来来去去, 匆匆忙忙,哭哭啼啼, 几个主子,段馨正哭着,陈芸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爷们儿也没来一个,一时竟无人招呼。李婠起身引人到了廊下,问道:“伤势如何了,可有大碍?”那大夫本是伤科圣手,脾气也耿直,不似在陈府里走动的大夫,一直说些中庸油滑之词,直言道:“怕是正好撞在棱角处,破了个半指节的小口子,已上了药,过些时日便好。”李婠又问:“为何至今也未醒?”那大夫抚了胡须,道:“撞了脑袋,头晕也属常事。不过,人脑最是精密不过,在请个擅内科大夫瞧瞧罢。”李婠点头应是。后见一丫头匆匆跑来,李婠叫住,问了她正在忙些何事。那丫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叫苦:主子伤了,乱作一团,哪有什么事做,不过人人都奔来走去,痛苦流涕的,你直呆呆立着,不是找理由给大太太作践麽。李婠见其脸色心头明了,也不怪罪,只叫她去知会了大老爷与大爷几个主子,遂后叫来春慧引大夫去开药方,又叫人去另请个内科大夫来。又是把脉、开药一阵忙活,两三碗苦药汁灌下去,人终于在中午时分醒过来了。秋夫人命人好生照看着,又令人送了李婠等人回去。这边晚膳时,秋夫人流泪不止,段馨立在案边捧碗拿筷,低声劝秋夫人多少用些。秋夫人本心喜,后又大悲,大悲压过大喜,也不管事情因由,顿时口不择言起来,哭道:“果真烂心肝之人,害了人还在这儿招人,你们得了意了,没人分了你们的富贵了。”段馨忙哭道:“太太是哪里的话,我怎会有那歹毒的心思,永哥儿是我腹中孩儿的小叔叔,我敬着也来不及,怎会有那歹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