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刘奔去世,他的亲弟刘策上位,对汉人的态度就要粗暴多了,不仅飞快杀了被废的先帝和先太子,还特意派人送两位皇室的头颅给南帝以示羞辱。
可即使如此,刘策也不能避免对汉人世家的向往,在杀死废先帝和先太子后,对方立刻开始任用被俘的先朝大臣,并让废先帝的司徒陈获做了自己的丞相,时不时就要问一问这位汉人朝臣的执政意见。
有了陈获辅佐,刘策对待南方的汉人朝廷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在去年还在和南帝开战的时候就三番五次喊话南帝朝廷:说自己的朝廷有很多官职都还空着,自己在北方虚位以待,接受南方任何有识之士的投靠。
别说,刘策这么一说,北蛮境内之前还反抗频发的各地人士还真消停了不少,更有留在北方的大族派出人前往投靠刘策的。
看到自己政令带来的改变,刘策也改变了原来一昧只用残酷暴力手段的做法,开始准备想要再笼络一两个南方的大世家,以期未来找机会彻底灭掉整个汉人的朝廷,成为中原唯一正统。
刘策的摊子铺的大,对王业也就格外容忍,哪怕这家伙已经被席献追得如同丧家之犬了,可刘策得知前线消息之后,还是下令让席献务必抓到活的王业。
所以席献才不得不做两手布局,一边带人在山里追,一边派人潜入淮南堵。
陆瑶现在可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的隐情,但是她在推出来这是胡人派人在找王业之后,脑子一转,有了别的想法。
二月,扈季丛领兵从汝南出发前往淮南,梁奎留守汝南。
淮南境内原本已经被流民帅占领,等流民帅一走,郡内没有留下什么大规模武力群体,不仅胡人在这里出入如入无人之境,扈季丛领兵进入后,占领淮南的过程也无比顺利。
很快,陆瑶就收到了淮南已经被占领的消息,淮南太守早不知道死在哪场战乱里了,淮南境内还剩下的几家豪族也被扈季丛一锅端,等陆瑶派人前往淮南准备收编整个淮南人民的时候,淮南境内那才叫一个干净,比当初被陆瑶带着义军铲过一遍的汝南都干净。
陆瑶直接依照汝南的治理措施,依样画葫芦,在淮南境内分田设三长,建立新的税制。
而新的女官也在过去的两年里积累了足够的备选人员,陆瑶直接从书院里选派人手,调到淮南接管基层人民。
而在占领收编淮南的过程中,陆瑶也悄悄让阿卯带着人找到了那一群在淮南境内四处找寻王业踪迹的胡人。
阿卯带着几个半大少年,直接抓了那群胡人的首领,然后开门见山,以重金求交往,说自己是南边的一户商人,因为在南边混不下去,想带些南边的商货到北边贩贩,希望可以和这位北边来的大哥合作,等赚了大钱,就共享富贵。
这群胡人探子的首领马荣已经被阿卯的一锭金子闪瞎了眼睛了,阿卯的一大堆话他就听进去一句“赚了钱,分你一半”。
马蓉用手指掏掏耳朵,吹了口气,一边心里主意乱转,一边状若好奇地问:“你卖什么货呢?要是卖不出去,赚不了钱怎么办?”
阿卯嘿嘿一笑,用拇指在舌头上舔了舔,挤眉弄眼:“盐。”
“盐?!!”马荣一惊,险些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盐呐!那可是任何时候都是一个王朝命脉的盐!
对于来自中原以北的胡人来说,盐的地位就更重要了,只有汉人才有把盐提炼出来的技术,但是汉人垄断盐类销售,在他们的祖先还没有移居到中原的时候,据说以前家里要卖掉大量的牛羊,才能换来少少的一点盐。
没有盐吃,人会没有力气,头发还会变白,没多久就会生病死去了。
草原人一辈子都想占住一个稳定的盐田,以杜绝祖上对盐的短缺。
在南下移居之后,对盐的重视也始终刻在草原人的传承里,虽然占据北方后有了不少盐的来源,但胡人总担心自己手里的盐不够。
而且在北方的汉人南下之后,因为很多原本制盐的人员和技术也一并被带走了,如今的北蛮王朝境内的胡人贵族们,也的确很缺盐。
胡人贵族们自己倒是不缺盐,缺盐的主要是下面的小官和士兵等,北方胡人境内的盐卖得很贵,普通士兵和胡人百姓们必须要用掉很多的财产才能买到足够的盐。
如果这人真的能弄来盐……别的不说,他自己也能省一笔钱啊。
更别说,如果真的是盐,在北方根本不愁销路。
马荣看着眼前这人眼睛发光。
他终于收起了心里的轻视,仔细打量起自己面前这位小哥来:但见他长得细皮嫩肉,衣服也穿得讲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心里不由得暗叹,自己刚刚小看了人,这人说不定就是南边的什么大家族子弟。
听说南边的世家子弟一个个智计百出,满肚子心眼,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说不定就是他们汉人说的那个什么,低调,不摆架子,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故意假扮的。
毕竟对方要贩卖的货物可是盐,不管什么朝代,盐这种物资都是官府垄断的货物,普通人禁止贩售,更遑论是往敌国贩售了。
对方能卖得起盐,出身肯定不低,但是因为这事的确见不得光,所以特意伪装得比较平凡普通。
嗯嗯,一定的这样。马荣在心里暗暗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想到这人出身很高,说不定就是那什么王谢阮家的人,马荣心里带上了敬意。
他心想,自己在淮南都找了五个多月了,王业至今没有下落,说不定早就死在哪里了。但是如果能搭上这一条卖盐的买卖,自己也不算毫无所获。
而且他还不打算自己独吞这桩好事,他准备把这人上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席献。
有大人物带着好办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而且他在席献手下多年没有晋升了,如今把这块一起赚钱的肥肉献上去,正好向顶头上司表表忠心,方便自己晋升。
马荣心里的算盘打得哐哐响,面上却不表露,反而一脸为难:“你就这么光凭一张嘴叭叭,我怎么敢相信你啊?万一你根本不是什么卖盐的,而是南边派来的内奸,其实是想打入我们内部,趁机做点什么,那我可不就栽了。”
马荣这么说,其实就是想再骗点贿赂,他是看出来阿卯很有钱了,刚刚送给自己百金,连眉头都不动一下,仿佛送自己的钱不是他的似的。
马荣哪里想得到,阿卯送给他的钱还真不是自己的呢?
不过阿卯却并不像马荣想的那样,继续顺着他的脾气走。
一听说马荣怀疑自己,阿卯立刻摆了脸色,伸手要去拿回自己刚刚送给马荣的百金,嘴上还道:“做生意,靠的就是一个信字,只有交易双方都互相信任,生意才能做大做强,才能赚得到钱。若是买东西的和卖东西的一开始就怀疑对方,那以后的交易还怎么做呢?”
“将军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敢相信我,那这桩买卖还是算了吧。我在这个时候跑到淮南来,还千辛万苦从那些官兵手下救下将军,不是为了和一个把我当做内奸的人做生意的。我宁可不挣这笔钱,也不受这种屈辱。将军把钱还给我,我们当从未见过。”
见到阿卯来抢钱了,马荣连忙把装着金子的包裹护在怀里,还连声道:“公子莫怒,公子莫怒,我也就是问一问,我问一问,不是不相信你。你可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伙伴了,我是镇南大将军扬州刺史席献席将军手底下的人,我们席将军你知道吧?在蛮王那里也是深受信任的重臣,在我们北边那是威武得很啊。有我帮忙,你的生意一定能在我们北边畅通无阻,畅通无阻啊!到时候赚钱多多的!”
阿卯听他说完,这才做出要考虑考虑的样子。
马荣急道:“不骗你,我本打算以后再说的,现在就告诉你吧,我打算回去以后就把这生意介绍给我们席将军。席将军手里养的兵多,钱财上一直不太趁手,私下里接的活儿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而且你这买卖肯定能挣大钱,我们席将军一定会保你的,我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的,你就答应我吧!”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情况下,虽然和你做生意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我也相信你的诚心,交了你这个朋友。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阿卯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