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戳,吓得陆珍立即闭上了嘴巴。
“既是老人,如何这般疏忽,连待客大厅的座椅上都沾了粉尘?不懂得规矩?”她抬起尖利的护甲指向陆珍,“《孟子》有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留着无用,就该将他们杖杀。量你们青春年少,应压不住邪祟怨气,将他们赶出去,是替你们积德,你别不知好歹。”
陈腐
“外祖母说得是。”韩楚璧躬身揖道,“珍珍年轻,家父家母身体强健,所以家中只有两名老仆,是以她过于体恤下人,还不会持家。”
夏老夫人听后,面色稍稍缓和下来。
她用手杖指了指座位:“你们几个都坐。”
陆珍等人这才坐下
夏老夫人见陆珍的腰背有些佝偻地放松,抬起手杖便要击在她背上。
韩楚璧眼疾手快,伸手替她挡下这一击。
“嘶……”他挡下后,只觉得手臂酥酥麻麻地疼
陆珍平日里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可面对外祖母,便如同被拔了毛的鹌鹑一样。
她坐直了身子,满目心疼地看了韩楚璧一眼,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夏老夫人见她坐得端正,陆瑷也挑不出错处了,又开了口。
“自大凉颠覆之后,大魏将京都从燕京迁来元京。还以为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地界,今日托老大和老四的福,逼得我不得不来……咳咳……”
她咳了两声后又道,“兄妹四个,一个叫白虏抢去,一个被白虏关起来,一个被人退亲。你们爹拼了命攒下的家门荣光,被败了个干净……若是他夫妻二人在世,你们猜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一句脏字儿没骂,陆珍和陆瑷的心里却觉得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姐妹二人相对一眼,正想要跪,却听夏老夫人又道:“别跪,我这把老骨头受不起。”
陆珍和陆瑷跪也不是,如坐针毡,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外祖母冤枉他们了。”韩楚璧忙解释道,“陛下手段虽不光彩,可待四妹妹极好,眼下二人也算琴瑟和鸣……”
“琴瑟和鸣?”夏老夫人凤眸眯起,意味深长道,“所谓「六礼备,谓之聘;六礼不备,谓之奔。」天子可过了六礼将人堂堂正正迎进宫?”
韩楚璧哑然,过了好半晌才道:“未……未曾……”
“呵……”夏老夫人冷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老四的出身相貌做哪家主母使不得?「少事长,贱事贵」的道理学进狗肚子中了,稀罕做他白虏皇帝的宠妾?”
韩楚璧担心他再多一句嘴这老太太便要杀进宫去,便偃旗息鼓不再讲话。
老太太喷完陆四,又将目光转向陆瑷。
“老三……”
陆瑷胆子本就小,听到外祖母唤自己,汗毛根根立了起来。
“孙女在。”陆瑷将头埋得低低的,全然不敢抬起。
见她这么一副懦弱的样子,夏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抬起头来!”她厉声道。
陆瑷吓得脖子一抖,整个人都要缩进座椅中。
她慢慢抬起头,便见外祖母面纱上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剖开似的。
“退亲?”夏老夫人道,“这样大的事,不来请示我,便自作主张决定了?!”
陆瑷不光胆子小,也怕外祖母。听她训斥,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珍小声道:“是我让她退的……”
夏老夫人怒道:“大点声,欺我昏聩,听不懂你的话不成?!”
陆珍看了妹妹一眼,见她瑟缩得厉害,便硬着头皮道:“是我……不,是那姓沈的欺人太甚!知道大哥被关起来,咱家势头弱了,永宁伯夫妇便亲自登门退亲……还羞辱了我们好一番!”
“活该!”夏老夫人听后冷笑,指着陆瑷道,“你那几个表兄个个有才有貌,挑哪个嫁不成?偏偏由你母亲自作主张,定下个贱民出身的沈氏。
便是做了伯爵又如何?骨子里依旧带着泥腥味儿……咳咳……若是顺顺当当出嫁也罢,而你竟让这起子人退了婚。我若是你,便一头撞死,也好过让人指指点点!”
陆瑷的脸由白转红,在陆珍看来,她的耳尖都红得滴血。
“是我们失势,同瑷瑷无关。”陆珍为妹妹说话。
夏老夫人一听,举起手杖又敲了一下陆珍身前的地面。
“你给我闭嘴!”她怒道,“你这样年轻,出嫁数年无子,又不为他纳妾,你公婆好糊弄,你当我也好糊弄?!”
意外流掉的孩子是陆珍心中的一根刺,听外祖母这样怒斥,饶是心中再强大,这根刺也轻易扎进最柔软的那处,让她难受不已。
陆珍红着眼睛道:“我也不想……我……”
“男子居外,女子居内;男不入,女不出。”夏老夫人收起了手杖,眯着眼道,“为你夫婿寻个好生养的妾,这两日便过了礼。你公婆远在凉州,我亲自替你操办。”
韩楚璧只在成婚时见过这老太太一次,听说过她的死板顽固,却不知她手还伸得这样长。
听她说安排妾室一事,便是连他也坐不住,当即拍案而起:“韩家的事,老夫人还是少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