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合存又问:“你是朝廷的人?”
芙蕖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白合存说:“可是那孩子不能有事,我……”
芙蕖打断道:“那孩子不会有事,南秦公主的骨血,身上既无你的血脉,将来是要和她亲娘一并送回去的。银花照夜楼自有他们的分寸,名单上没有那孩子,当然不会杀。挟持归挟持,上了当你就输了。”
白合存:“……什么什么什么楼?”
芙蕖迎着他求知的眼神,冷然问道:“你还跑不跑了?”
白合存说:“我愿意去徽州钦差面前呈上证据,将礼部侍郎的罪行,昭告天下。”
一夜的赶路,马背上把白合存颠的七荤八素。
天亮后,芙蕖在就近的镇子上,买了一批温顺的枣红马,让白合存自己骑,回程放缓了速度。
白合存一路上仔细观察着芙蕖的行事作风,忍不住问道:“我观姑娘行事做派颇有儒雅之风,不知是哪位大人的门下?”
芙蕖嘲讽一笑:“儒雅?你是指我捆你还是拿鞭子抽你?”
白合存被啐了一鼻子灰,讪讪的闭嘴。
芙蕖叹了口气,温下神色,说:“礼部侍郎到底干了什么勾当,你先说给我听听,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白合存不知为何对芙蕖有着莫名的信任,听她问,便说了:“礼部侍郎祖籍扬州,我与他本不认识,是借我夫人搭上的关系。他在扬州,以旁人的名义,有几处私产,是专门做风月生意的。”
扬州多瘦马。
这是当年盐商在两淮兴起奢靡玩法,没把女孩子当人看,朝廷屡禁不止,芙蕖小时候在扬州街上的乐坊里,经常见到一些同龄的姑娘,她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富养的像个千金小姐,却奴声奴气,在那些老爷面前,跪着连头都抬不起来。
幼年不懂事的芙蕖问娘亲,她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要跪着伺候人。
娘亲告诉她,那都是没爹没娘,扔在街上没人管的孩子。
后来,芙蕖当街被人牙子抱走,懵懵懂懂一度以为自己也要过上那种没爹没娘的日子。
等到她真正知道那些女孩子的身份时,人已在徽州学艺有成,她知晓自己将来的去处在哪里,似乎也没比那些女孩强到哪里去,心里早就不起波澜了。
礼部侍郎在扬州干这种勾当,芙蕖不觉得稀奇。
燕京那些当官的,无法无天惯了,贪财贪色贪权的都有。
芙蕖对白合存道:“他在扬州养女人?”
白合存摇头:“长成女人的他不喜欢,他专爱那些懵懂天真的女孩,养了一批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从中挑好颜色的,或是养在院子里,或是寻个由头送进京里,供他采拮。”
他话说的仍存了一丝含蓄,但芙蕖听明白了,恶心之余,已经想好了吏部侍郎人头落地的一百零八种方式。
她说:“那些高官们可都是贱骨头,见了棺材也不掉泪,你可有足够的证据?”
白合存说:“我有,等见了能做主的钦差大人,我自会和盘托出。”
办事还挺谨慎。
芙蕖点头说了句行,不再多问。
一路缓行,路上又歇了一宿,次日又赶一天的路,黄昏时分,才远远望见徽州的城楼。
芙蕖越靠近徽州,话越少,心情越沉,她正思量着进城之后该如何安置白合存,一抬头,便见城外辽阔的一片荒草地上,已经严阵以待的许多人。
白合存当即差点从马上滚下来,他指着前方,语无伦次:“企饿裙午贰四九零巴一玖耳历史汇总超级多,欢迎来玩这这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那些人的装扮,与在扬州郊外截杀他的江湖人士一模一样。
芙蕖一把将白合存薅回马上。
徽州是陈宝愈的分堂,银花照夜楼的人即便追到此处,也避不开他这个徽州分堂的堂主。
芙蕖低声对白合存安慰道:“银花照夜楼拿钱办事,你不必害怕,杀你的人手还伸不到徽州。”
白合存没大听懂,但明白她的意思是说徽州是安全的。
半人高的草中,人埋了半个身子在其中,一动不动盯着他们,像是蓄势而发的黑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扑上来。
陈宝愈就在属下的簇拥中,叼着一根芦苇,冲她打招呼:“回来了?”
芙蕖安抚躁动不安的马,道:“陈堂主这是有何见教?”
陈宝愈道:“别冤枉我,可不是我想干什么,谢大人算计着时间,约莫今儿能到,怕你东跑西窜不回家,特地托我在此地等一等,好把你迎回去。”
白合存皱眉纳闷——谢大人?徽州有哪位姓谢的大人?原来这位姑娘是徽州官员的家眷?
他这一寻思,倒也觉得合理。
否则她怎会对徽州的情形了若指掌呢?
芙蕖暗自咬了一下牙,她十分不愿意把白合存往谢慈面前领,尤其是谢慈如今已知道了她的身世,她也说不明白心里那股劲儿是从何处而来,显得无比矫情。
她无处说理,也不指望谁开解她,憋着一口气,只好将白合存带回了那座隐在深巷中的徽州民居。
谢慈没急着见人,甚至连面都没露。
或许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