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木门一开,仿佛只是个肚饿觅食的寻常日。
有个容貌极美的厨娘笑盈盈的迎出来,
柜台后的男人身上黏着几只似狐非犬的小兽,
浓香雅味透过隔帘阵阵沁出,
夏日清风,冬日暖阳在这间小馆里格外宜人。
久而久之,有人言珍馐小馆逐兵祸灾厄而居。
或立北江疾风刮过的冻土之上,
高粱烈酒入口灼烫劲猛,
锅里翻着浓白羊汤,炉上炙着油红鹿肉。
或安东泰南北通达的闹市一隅,
二指宽的酥烂五花夹馒头,
鲅鱼水饺出了热锅,在笊篱里蹦跳。
或居南德绮丽盛放的花市之侧,
蒜水浇上外脆内糯的煎灌肠,
槐花榆钱一口春,一口鲜
或倚江临桥畔杨柳儿叶梢下,
轮廓冷峻的男人睁开一双柔和的眼,
空气中的焦甜之味有渐糊之势。
他忙从竹椅上跳起,
却听一把清冷慵懒的声音响起,
“方将军,我的梅花糕是不是焦了?”
女主非人,男主本来是人,
后来也不是了。
杨梅和深宅
替谈栩然接生的刘婆婆不再做了, 这差事都交给了她儿媳妇阮氏。
谈栩然原本有些不放心,不过刘婆婆说:“你是我接生的最后一个, 阿绛都七岁了吧?她都是老手了, 莫要怕!”
提起陈绛,刘婆婆想起另一桩买卖,笑出一口金银牙。
“老婆子我, 倒还给娃裹脚哩!”
谈栩然眼下不想论这个,看向阮氏。
阮氏生得白胖, 看着很怕热, 夏日里闲坐的着也直流汗, 捋了左边胳膊又去挽右边的袖子,露出一双丰腴有力的手,十个指甲剪得短, 也不戴银戒铜环之类的。
谈栩然又去看甘嫂,甘嫂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连连点头。
稳婆的事情定下了, 谈栩然嘱咐好郭果儿和孙阿小看护甘嫂, 有什么事情可以请赵先生帮忙拿主意。
泉州来去至多三四日的功夫,留守宅院的几人心里并不慌, 可还是盼着主家能早些回来。
陈砚墨的马车宽敞舒适, 铺了圈凹形的软垫,中间还有一个小茶几。
郭果儿留在家中看门,他另请王吉荐了个车夫。
陈舍微早间让郭果儿去买了杨梅, 虽是晚熟的种,可也是最后一波了。
这杨梅各个大如黄杏, 紫黑饱满, 珠粒耸然。
果子有多种, 脆如嫩梨,软如熟柿,偏偏杨梅不好形容,果肉密实而紧,但又丝毫不硬,更没有果皮保护,裸露的果肉万分娇气,甚至连洗一下都会折损香气,只好径直在口中压裹出梅汁来,酸甜滋味真是旁物不可替代。
陈舍微一连吃了几个,指尖和嘴唇都红艳艳的带点紫,就听谈栩然笑道:“六郎如此模样,艳若桃李,倒媚过女子。”
阿巧正从壶中斟出热茶给陈绛喝,闻言差点连壶也摔了,慌张的看向陈舍微。
可他却半点没生气,反而举了给杨梅给谈栩然,道:“夫人这样笑我,可是怕我吃多了自己没得吃?”
谈栩然嗔怪的睨他,拈了杨梅转脸吃了。
一车四个人,又是夏日,自然闷热无比。
陈舍微鼓捣了半天才把两边的车窗打开,生生用手拔了两枚钉子出来。
他只以为这马车是冬日里使过的,畏寒才封了窗,却不知曲氏用过的马车都是这副德行,仿佛车窗外黏了双眼睛,哪怕只是风过一吹,无意间叫人看了去,也要投缳自尽才行。
凉风吹了进来,陈绛在阿巧怀里翻了个身,睡得也舒适些。
陈舍微抿了抿自己有点红肿的指头,也斜斜一倚,在马车的颠簸中昏昏欲睡。
他知道自己滑靠在了谈栩然的肩头,却无耻的继续装睡,嗅闻着她身上淡雅冷然的香气,如拥霜雪。
不知过了多久,陈舍微是真睡着了,只听见谈栩然轻柔的唤他:“六郎,六郎。”